青凝隨著崔家娘子們出了船艙,船頭處開闊平整,倒是觀賞焰火的好去處。
第一輪煙花升上夜空的時候,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隻一瞬間都熄滅了燈燭,天幕與碧波間便只餘下繁星般的花束。
青凝仰頭去看這盛京的煙花,卻忽而聽見相鄰遊船上似是有人在喊:「念芝,念芝表兄,快來瞧。」
崔念芝?青凝一驚,不自覺便往前走了幾步,轉頭去尋崔念芝。
這檔口,煙花流星般沒入河中,天空暗下來,哪裡還能看的清臨船上的身影。
青凝不自覺又往前走了幾步,船隻微晃,腳下不穩,她下意識便去扶身側的崔懷柔。
好在崔懷柔站得穩,青凝的手落在她的腕上,繼而滑下去,握住了她的手掌,整個人靠著她站穩了身子。
方才實在是莽撞了,一聽到崔念芝的名字竟丟了分寸,虧得有崔懷柔在,她才不至於出醜。
青凝有些懊惱,不由低低道了句:「幸虧有你在我身旁。」
她一壁說著,一壁感激的握了崔懷柔的手,只是這隻手,怎得這樣硬,不似女兒家的柔軟。
青凝疑惑的眨了眨眼,轉頭去看身側的人影。
又一輪煙花升上了夜空,一瞬間綻開千萬朵梨花,照亮了深邃的夜空。
在斑駁的光影里,青凝瞧見了男子寬肩窄腰的身影,視線往上,是崔凜輪廓利落的側臉。
他亦低垂了眉眼,目光同她的碰在一處,冷淡疏離中又帶了些銳利的鋒芒
青凝嚇了一跳,忙抽手後退,只她的指還勾在他的腕間,匆忙後退間不妨扯下了他的束袖。
雲紋緞面束袖纏在她的指尖,青凝正欲開口歸還,最後一輪煙花落下,河面上的遊船紛紛點起了花燈,一時間亮如白晝。
她那句抱歉的話便卡在了喉間,悄悄將那枚束袖握在手中,匆忙退下了。好在眾人正仰頭看煙花,也無人注意這她這小小的動作。
崔靈毓因著今日那位永寧伯府的齊勉世子未能赴約,心裡有些不痛快,轉頭瞧見青凝與崔懷柔,忍不住刺兩句
「青凝,前幾日我那位李遠表兄登門,說是在松山寺遇著你,與你相談甚歡。他托我母親轉贈你一隻釵環,只是那琉璃釵環廉價易碎,一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明兒我再給你補一隻上好的金釵如何?」
崔靈毓這話,即是說青凝不檢點,與那李遠勾纏在一處,再者便是說,即使那李遠,也未將她當回事,所贈之物廉價易碎。
青凝轉頭去瞧她,也不惱,只溫聲道:「靈毓姐姐說笑了,我與你那位李遠表兄並不相熟,他所贈之物自是不敢接,夫人隨意處置便好。」
又是如此,像一團棉花,讓人無端氣惱。
崔靈毓還欲再言,崔懷柔卻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口:「七妹妹,你瞧岸上那盞鯉魚躍龍門的花燈」
崔靈毓瞧不上崔懷柔這樣的庶子之女,再不理她們,轉頭去瞧花燈了。
遊船順流而下,很快便至登仙樓,從長安街口上船,沿途看完花燈,至登仙樓方止,今日這上元夜遊便已近尾聲。
青凝綴在眾人身後下了船,甫一上岸,忽而瞧見一褐色短打的男子朝自己揮手。
這人瞧著有些面熟,青凝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瞧見過他,正愣怔,那人卻走了上來,摸了把額上的汗,低聲道:「可算被我尋到了,娘子不記得了?我是清河秀坊的夥計王懷呀,可否借一步說話。」
青凝想起來了,方臉小眼睛,一副憨厚之相,確實是那清河秀坊的夥計。
她隨著王懷走至一棵老槐樹下,王懷從懷中掏出一隻荷包,往青凝手裡塞:「娘子,這是三十兩銀子,是我們掌柜要我給您的。另外,吳掌柜要我問您一句,您可識得江南陸家的陸之商-陸夫人?」
青凝一愣,好些年了,再沒人提過陸之商這個名字,她疑惑的反問了句:「陸之商是我的姑母,吳掌柜怎會識得我的姑母?」
王懷一拍大腿:「是了,是了,既如此,吳掌柜邀您秀坊一敘,娘子可記得要來,一定要來,是有緊要之事。」
青凝一頭霧水,實在想不出這吳掌柜緣會起自己的姑母,又有何緊要事要同她商議?
她瞧著那王懷鑽進了人群中,便懵懵懂懂的轉身去尋崔家的小娘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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