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也並不欲同他多解釋,只是走上前,將那五百兩銀子遞過去:「公孫姨娘若是想要那畫屏,待我給她送去便是了,哪裡還用她使銀子。」
崔士宇卻不接:「你既經營鋪子,自然是要開門做生意的,豈能要你白送?」
崔士宇雖是長房的庶子,卻被公孫氏教導的極好,向來隨性正直,此刻便不肯白白占了青凝的便宜。他堅持不肯接,朝青凝擺擺手,自去轉身上了馬車。只是剛放下車簾,竟悶悶咳了一陣。
青凝站在車外,聽見那一陣悶咳,愣了一瞬,忽而道:「大表哥,你且等等。」
此刻馬兒已揚起蹄子,噠噠往前跑去,青凝只好提起裙擺,邊追邊道:「表哥,表哥,且等一等。」
崔士宇捂著帕子,又一陣悶咳後才聽見小娘子細細的呼喊,他微微蹙眉,對車夫道:「且停一下。」
馬車剛停下,崔士宇方一撩起車簾,便見陸青凝跑的髮髻散亂,面頰緋紅,實在有些不成體統。
崔士宇有心提點她兩句,還未開口,卻聽青凝急急道:「表哥,我這裡有一幅止咳平喘的方子。」
小娘子扒著車框,平順了下呼吸,才又道:「我這方子乃是南疆的土方子,專治久咳不止,悶咳胸痛,我幼時一染了風寒,咳
起來便止不住,吃別的不好使,倒是這方子靈的很。方才聽大表哥一陣悶咳,我便想起了這方子,你且試一試吧。」
楊嬤嬤這幾日染了風寒,夜裡有些咳嗽,青凝今日本是寫了藥方子,要抓幾副藥給楊嬤嬤帶回去的。此時便將那方子拿出來,塞給崔士宇:「表哥按這方子抓了藥來,早晚煎湯服用,兩日必管好的。」
今日崔士宇誤打誤撞為秀坊解了困,青凝打心裡感激他,這會子滿眼都是真誠又懇切的關懷。
崔士宇愣了愣,以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咽下了方才欲要出口的指責。
他接過那方子,輕笑道:「南疆?南疆的土方子你也有?」
青凝點頭:「我幼時跟著爹爹走南闖北,最遠曾到過南詔邊境,在那兒偶然得了這個方子。」
崔士宇一聽這話,忽而轉過臉正眼瞧她:「你一介女子,竟去過這許多地方。南詔,南詔可是眾人口中的荒蠻之地?」
青凝搖頭:「南詔冬無嚴寒、夏無酷暑,一年四季與鮮花長伴,是個適宜久居之地。」
崔士宇忽而笑了,將那張方子仔細收好,嘆了一聲:「我素日困在京中,見識竟遠不如陸表妹。
崔士宇並不擅長讀書,文治武功遠遠及不上崔凜,便是如今這個舉人,也是公孫氏花重金為他請了大儒,才勉強上了榜。可他極是愛看山川遊記,若不是因著母親,因著生在崔府,倒想四處遊歷。
「近來倒是悶咳連連,那我便試一試你這南疆的土方子。今日我還有旁的事,這便先走了」他嘆完那口氣,同青凝點頭道別。
只是馬車將行,崔士宇忽而又掀起車簾,對青凝笑道:「你既住在崔府,往後也不必喚我表哥,可同靈毓他們一道,喚我一聲大哥哥,兄弟姐們一處,方顯親親熱熱。」
第33章
你是單單為我求,還是旁……
青凝回到凝瀧院時,鵲喜笑著迎出來:「娘子,世子回來了,現下正在藏書閣呢。」
鵲喜說著,一壁朝藏書閣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方才路過藏書閣,瞧見了世子的侍從雲岩。
「這倒是巧了,世子前日送來的衣裙呢?」青凝放下手中的帳冊,面露喜色。崔凜公務繁忙,青凝怕他轉眼又離了藏書閣,不如現下趁他在,緊著去道謝。
鵲喜指了指內室:「早便備下了,世子送了兩件來,今日著那套棠梨襦裙可好?」
待二人從內室轉出來,楊嬤嬤正端了雞絲梗米粥來,瞧見青凝,愣了一瞬後紅了眼眶:「是了,是了,這才是我們安安原該有的模樣。」
楊嬤嬤一面說,一面將青凝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忽而皺眉,又將青凝拉至妝檯前:「既換了衣裙,這髮髻也不該如此敷衍,倒顯不出這支累絲嵌碧璽的步搖來。」
......
黃昏一過,藏書閣外的連廊上點了一盞盞琉璃風燈,崔凜將最後一疊文書扔給雲岩,提步出了藏書閣。
帶了點桂花香氣的晚風徐徐吹來,崔凜抬眸的瞬間,便見著了琉璃風燈下的陸青凝。
一改平日素淨暗沉的裝扮,棠梨錦帛襦裙微揚,累絲嵌珠步搖輕晃,腰如約束,肌如冰雪,仿若暗夜裡的明珠,瞬間照亮了這昏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