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青凝里里外外瞧了一遍:「還是娘子眼光好,這鋪子確實敞亮,地段也是極好的,只是......」
吳掌柜聲音低下去,擔憂的瞧了一眼隔壁的麗錦堂。
青凝沒說話,走過去打開臨街的窗戶,左右打量了一眼
吳掌柜還欲在說,卻見一位郎君走了進來,頭戴蹼頭,病弱斯文的模樣,身後跟了幾位健壯家丁。
吳掌柜還以為是哪位誤入的書生,忙道:「這鋪子還未開業,郎君可去旁處看看。」
那郎君笑眯眯的:「無妨,我是旁邊麗錦堂的少東家,卓家大郎-卓槿安,今日便是過來瞧瞧,是誰要在我們麗錦堂隔壁開布莊。」
吳掌柜吃了一驚,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那卓家大郎掩著帕子咳嗽了兩聲,依舊笑眯眯的看著吳掌柜:「便是你盤下了這鋪子?」
吳掌柜擋在青凝面前,有心應下,卻被青凝撥開手臂,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是我讓吳掌柜盤下來的,打算用這鋪子開間布莊,郎君喚我一聲陸娘子便可。」
卓槿安目光落在青凝身上,訝然的挑了挑眉。
他點點頭,不緊不慢走進去,挑了張燈掛椅坐下:「陸娘子請坐,吳掌柜上一杯茶。」
青凝也走過去,在他一旁的燈掛椅上坐了,兩人隔著一方小几:「這是我的鋪子,自然該有我來招待卓郎君。」
她說著,對門前守著的王懷道:「王懷,沏一杯茶來。」
待王懷端了茶水來,卓槿安用杯蓋拂了拂茶沫:「陸娘子瞧著小小年紀,怎得一時興起要開布莊,這做生意,裡頭門道多了去,我只怕陸娘子吃了暗虧。」
青凝點頭:「多謝郎君提點,我年紀小,確實不曉得什麼門道不門道。只是,我雖不能如卓家一般,能夠直接收購了生絲進行絹紡印染,卻也曉得寧綢、春綢、綺霞緞......多產自江南一帶,而繭綢跟棉布,則可采自魯中一帶。我祖上世居江南,也曾經營過布匹生意,分得清綾羅綢緞,也識得不少南北往來的布商。」
她頓了頓:「便如這香雲紗,貴莊一匹要價三十兩,我南邊兒的叔伯專販香雲紗,從南方運過來,加上船舶往來費用,只用十五兩一匹。想來卓郎君應該曉得,我們西邊坊市中開著秀坊,生意也頗好,若是秀坊中的主顧再從我們家中拿布料,這又是一樁好買賣。」
卓槿安一愣,放下杯盞,仔細打量了青凝一眼。
面前的小娘子淺笑盈盈,嬌柔又明媚,打眼一瞧便是閨閣中嬌養的小娘子,偏她又落落大方,言
談中頗懂行情,說起這布莊的經營也頭頭是道,倒讓卓槿安方才那顆不屑的心警惕起來。
卓槿安笑眯眯的點頭:「卓某沒料到,陸娘子是有備而來,看來你這布莊是非開不可了。只是陸娘子好生不懂規矩,竟然開到了我們麗錦堂門口。」
他話語溫和,說著說著,卻忽而一揚手,將手中的杯盞摔了個粉碎。
這杯盞一碎,卓槿安身後的幾位家丁走上前,一言不發,抬手就砸。叮鈴哐啷一頓響,吳掌柜剛收拾出來的鋪子,很快被砸了個稀碎,只剩下里里外外一片狼藉。
卓槿安理了理袍袖:「你瞧瞧,現下是開不成了」
一隻青釉梅瓶碎在了青凝腳邊,青凝急急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猶有些驚恐的看向卓槿安:「卓郎君這是何意,便是卓家勢大,難道這坊市中沒有王法嗎。」
卓槿安含笑望過來:「王法自然是有的,陸娘子可以去京兆尹討公道。只是我父親是個暴躁脾氣,瞧著有人要在我們麗錦堂旁邊開布莊,便以為這是叫板挑釁。他哪裡能容得下,放出話來,要我見一次砸一次,我也是沒得法子。」
青凝站在一堆廢墟中,同卓槿安對望:「我一介女娘,自然不敢去京兆尹討公道,只是卓郎君許是不知道,我是寄居在忠勇侯府崔家的表姑娘。我在外頭受了欺辱,崔家面上也不好看。」
卓槿安一愣,倒是沒料到這位陸娘子還有這一層關係,先不論真假,聽起來倒是能唬一唬人
卓槿安晃神的功夫,青凝踢開腳邊的碎瓷片,走過來:「卓郎君說的對,把布莊開在麗錦堂旁邊,是有些不懂規矩了。我原先兒也沒想著開布莊,只是繡坊生意好,自然有那瞧上了花樣兒的客戶,想要我們一併給備齊了布料,一月下來還不少,我這才動了念頭。只是你瞧,我連規矩也不懂,怕是這鋪子也管不好。」
卓槿安挑眉:「既然如此,我給娘子出個法子可好?」
青凝誠心誠意瞧著他:「卓郎君且說」
卓槿安便道:「何必費心去經營布莊,日後你秀坊的布料皆可從我們麗錦堂拿,但凡是經了你們繡坊之手賣出去的布料,我麗錦堂讓給你一成的利。」
「這倒是個好法子」青凝欣喜的眨眨眼,可轉瞬又搖頭:「卓郎君一匹香雲紗便賺了一倍的利潤,卻只讓給我們一成的利,不成不成。還是我自己開一間布莊好了,一併將那繡坊的主顧轉化成布莊的主顧,豈不是兩全其美。」
卓槿安站起來:「三成,三成如何?日後你們繡坊的布料,皆由我們麗錦堂來送。」
青凝蹙眉,站在廳中深思了片刻:「既然卓郎君如此說,那我便聽你一回勸。」
卓槿安益發笑得斯文,瞧了瞧這一屋子的狼藉,掏出幾片金葉子:「今日是我們麗錦堂魯莽,這幾片金葉子,便算是我卓某給陸娘子賠罪了。」
病弱清瘦的郎君留下幾片金葉子,很快帶著一群家丁出了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