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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光景,忠勇侯府角門上靜悄悄的。
平安正貓在角門後打瞌睡,冷不防被一腳踹醒了。
來人是園子裡管花木的忍冬,忍冬瞪著一雙牛眼,趁著平安還未反應過來,又上去補了一腳:「好你個雜碎,欠我的銀錢什麼時候還?若是這個月依舊還不上,你且瞧好吧!」
平安為人忠厚,只一點,好賭,得了空便要同園子裡的小廝們賭上一把。上個月同忍冬賭錢,到最後賭紅了眼,一直不肯下牌桌,欠了忍冬十幾兩銀子。
平安一個月只得一吊錢,哪裡來這許多銀子,最近都小心翼翼躲著忍冬,沒成想,今日被他逮個正著。
忍冬還欲再踢,平安卻一個機靈躲開了。
他今日沒了往常惶恐模樣,站直了腰板:「做什麼,誰說我沒錢還你了?小爺我有的是錢。」
忍冬嗤笑一聲:「你有錢?有錢便拿出來瞧瞧,你今日若是能把那十幾兩銀子還給我,便是讓我叫你一聲爺爺也使得。」
「當真?」平安拖長了音調,從懷中掏出枚印章,在忍冬眼皮子底下晃了晃:「瞧瞧,瞧瞧,上好的小葉紫檀,這一枚送去當鋪里,百兩銀子也抵得。」
忍冬只覺眼前一亮,上手便要去搶那紫檀印,卻被平安又揣進了懷中。
「怎樣,今日這聲爺爺叫得嗎?」平安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忍冬咽了咽口水,往常最是能屈能伸:「爺爺,平安爺爺,今日且給了我這枚印章吧。」
這回換平安嗤笑一聲,將那枚紫檀印高高舉起。
忍冬伸手來拿,他卻一翻掌心,將那枚印章扔在了他的腳邊:「你既叫了我這聲爺爺,今日咱們的這帳就一筆購銷了。」
「你......」忍冬漲紅了臉,伸手就揪住了平安的衣領。
正僵持間,忽聽一聲呵斥:「住手,何故在此喧鬧?」
兩人回頭,竟見著了世子身邊的近侍雲岩。
雲岩板起臉來時,也頗有幾分氣勢,此刻唬的兩人忘了動作,眼珠再一轉,竟瞧見了雲岩身後的世子崔凜,這下更不得了,直嚇得雙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往常角門上清淨的很,像世子這樣尊貴的,是不走角門的,平安想不明白,今日因何就碰上了世子?
蜀中之行比預想的要順利,崔凜快馬加鞭回了京,此刻一身玄墨銀線雲紋勁裝,猛一拽韁繩,生生止住了那匹汗血寶馬,轉頭對雲岩道:「去一趟凝瀧院,把帶回來的兩匹蜀錦送過去。」
他說著,翻身下馬,將馬鞭一扔進了角門,並不欲理會地上跪著的奴才。
只他剛跨進角門,卻忽而頓住了,被兩個奴才踩在腳底下的,似乎是一枚小葉紫檀的印章。
雲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忙上前撿起那枚印章,遞給了崔凜。
崔凜將那印章拿在手中,輕輕拂去了上面的塵土,果然便見了上頭刻的縹緲翁三個字。
他站在角門旁許久沒動,忽而問了句:「哪兒來的印章?」
平安磕頭磕地咚咚響,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是......是陸娘子,是陸娘子.....賞的。」
崔凜點點頭,愣愣瞧了許久,眼尾沁出點鮮艷的紅。他精挑細選的小葉紫檀,為了她不眠不休的刻了好幾個日夜,現下被她隨意的丟給了小廝,甚而被兩個奴才踩在了污泥中。
修長的指拈著那枚紫檀印章,漸漸握緊了,咔嚓一聲,竟生生捏出一條裂紋來。
第45章
只是所有好處,也只能由……
山中的傍晚格外涼一些,不過申時末,天邊漫上一層層的雲,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青凝坐在鏡前梳妝,雲鬢上墜了一支鎏金步搖,她左瞧瞧右瞧瞧,又將那隻步搖取下來,斜斜插了一支紅玉海棠。
素著一張臉粉黛不施,只輕輕抿了抿口脂,卻益發顯得肌膚白膩,眉眼盈盈。
鵲喜抱了衣服進來,是上回崔凜送的那套鮫綃紗裙。
青凝拿在手上比了比,又輕輕放了回去,只是將身上的褙子除了,只著了一件半新不舊的丁香掐腰裙衫,倒有一種家常慵懶的糜艷感。
鵲喜將那件鮫綃紗裙收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又看了一眼:「娘子,你今日怎得了,格外上心裝扮,真是......」
鵲喜想尋個詞來形容自家娘子,可搜腸刮肚半天,只憋出一句:「真是愈發好看了。」
青凝失笑,轉眸瞧了一眼外頭蒙蒙的細雨。
她自是有打算的,這打算自從那日她向崔凜彎下脖頸起,就在心中慢慢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