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應了一聲,抱著牌位,帶著一狗一驢,避著風走回去。
魏老大見他平安回去了,才大喊著招呼夥計:「發什麼愣?起風了!再降一帆!」
燕枝回到貨艙,關好門。
他抱著娘親的牌位,靠坐在船壁上。
隔著船壁,隱約還能聽見外邊呼嘯的風聲。
燕枝坐著,呆呆地望著船板,久久回不過神來。
馬鞭揮舞的聲音,仿佛還在他耳邊迴蕩。
*
啪——啪——
五日後——
軍中專用的傳令先鋒,快馬加鞭,回到梁都。
「啟稟陛下!陛下聖諭已下達各州各郡,各州郡長官親自率軍,守在渡口,查探過往船隻!」
「嗯。」
帝王仍舊坐在太極殿中,雙手環抱,雙目微垂,一動不動,如同石像一般。
這幾日來,除卻上朝,不論是白日用膳,還是夜裡就寢,蕭篡一直都待在這兒。
到了飯點,宮人們就將吃食端上來,放在案上。
待陛下吃完了,他們再端下去。
到了深夜,蕭篡胡亂和衣一倒,就倒在軟墊上。
他睡得不久,睡醒了就起來批奏章,看看南邊有沒有新消息傳過來。
可奏章都是大臣寫好送上來的,他日夜批閱,哪裡來的這麼多奏章給他批?
所以,批完了幾日積攢的奏章,蕭篡就坐在案前出神,像是在學道士打坐,靜心凝神。
但他一身戾氣,怎麼學也學不像,坐在那兒,只像是沉睡的猛虎,嚇得宮人不敢靠近。
蕭篡倒也身強體壯,這樣折騰了幾日,絲毫不見憔悴衰弱之相。
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蕭篡望著殿外濃黑的夜色,忽然想——
他不要教訓燕枝了,不要把燕枝按著打屁股了。
他現在只想抱著燕枝,好好地睡一覺。
十日後——
魏老大的貨船抵達渡口,收帆靠岸。
魏老大站在船頭,放眼望向遠處渡口。
「嚯,今日這船可真夠多的!」
只見渡口前,一條條貨船、客船或漁船,擠得滿滿當當的。
船上的夥計好奇問:「這不是都冬天了嗎?還有這麼多人行船?」
「誰知道呢?」魏老大道,「說不準,他們都想趁著年節前,再掙一筆。」
魏老大抬手,下令道:「收帆。」
「是。」
「嘩啦」一聲,貨船船帆落下,慢慢靠近渡口。
他們方才靠岸,還沒掛好繩索,就有兩個官差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且慢!且慢!」
魏老大見官差來了,趕忙打起精神,抱拳行禮:「見過兩位官爺。」
兩個官差微微頷首,同樣朝他抱了抱拳:「有禮。敢問這條船的船主是?」
「正是在下。」魏老大笑著道,「不知兩位官爺有何貴幹?」
「到了,各地州郡剿匪,為免山匪流竄,所以例行查看。」
「這……」魏老大一聽這話,不免緊張起來,「不知該如何查驗?我與船上夥計都是本郡中人,我這條船還是貨船,可藏不了人。」
「不妨事。」官差寬慰他,「只是見一見船上所有人,問個姓名就好。」
「那就好。我這就把他們全喊出來!」
「好。」
「夥計們,都過來!」
魏老大一聲令下,船上夥計紛紛放下手裡的東西,走上前來,站成一排。
「這就是船上所有人。我姓魏。」
兩個官差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在紙上記了兩個字。
——千里之外,太極殿中。
蕭篡端坐案前,忽然眉心一跳。
——南邊渡口,貨船之上。
魏老大一個一個介紹過去:「這個是小陳。」
「這個是阿四,劉阿四。」
「這個是阿平,林平。」
官差寫字的手抖了一下,隨後很快反應過來,抬頭看向所有夥計。
十八歲,身量小小,面龐白淨,帶著一隻黑狗的小公子。
不對,沒有。
不在這群人里。
——太極殿中。
蕭篡睜開眼睛,目光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