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日裡才查過這個石雁鎮,翻過這個鎮子的戶籍冊子,分明沒有在那一沓屋舍契書上,見到有燕枝的名字。
所以……
燕枝沒有買房子?他真和那個楚魚住在一起?
那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想到這裡,蕭篡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
今夜人人都去城裡看煙火,巷子裡沒什麼人,就算有人,此時也早睡了。
小院木門虛掩著,燭光幽微,從窗紙上照出來。
蕭篡腳步一頓,停在木門前,抬手推開門扇。
窗紙之上,真真切切地映著兩個人影。
燕枝與楚魚面對面坐著,似乎……是在數錢。
是了,做生意回來是要數錢分錢。
那就好,數錢就好。
沒做別的就好。
蕭篡這才鬆了口氣,原本打算跨過門檻的腳,也收了回去。
他可以容許燕枝在外面一些朋友,也可以容許燕枝和好友之間的好感度高一些。
他甚至可以容許燕枝與好友相處片刻,畢竟他連謝儀和魏老大都忍下來了。
但他不能容忍燕枝喜歡上別人!
蕭篡再次隱入黑暗之中,一時之間,竟踟躕不定起來。
理智告訴他,燕枝和楚魚一定是好友。
倘若他們真的喜歡對方,怎麼可能還要數錢分錢?
倘若他們真的在一塊兒住,怎麼可能楚魚家的門還開著?
倘若他們真的已經結為夫夫,怎麼可能楚魚喊燕枝,喊的是燕枝的名字?
對,他們是好友,只是好友。
若是他現在進去,出現在燕枝面前,把楚魚打一頓,燕枝一定會害怕,會難過。
就像他打謝儀的時候一樣。
他與燕枝之間,本就有著小小的裂痕。
他最好不要把這道裂痕越弄越大,他最好先平復一下心緒,再去見燕枝。
是該這樣。
蕭篡終於收回腳,站在陰影里,定定地看著窗扇。
他就在這裡等著。
等燕枝出來,等楚魚離開。
他只要見燕枝。
*
一刻鐘後。
燕枝把所有銅板串起來,掛在一起,大聲宣布。
「一共是二百六十八個銅板。」
「還有碎銀呢。」
「嗯。」燕枝放下銅板,雙手交疊,放在案上,認真看著楚魚數錢。
「一錢、二錢……」
燕枝忽然說:「這塊碎銀好大,你遇到大主顧啦?」
「沒有。」楚魚道,「遇到一個有點兒奇怪的客人。」
「誰呀?」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楚魚無奈,「看著像是哪個達官貴人,微服出巡來了。」
「你怎麼知道?」
「看氣勢就知道了。那個人凶得很,看著跟殺過人似的。」
「是嗎?」燕枝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麼,「這個人……他長得怎麼樣?」
「我沒敢仔細看,怕他殺了我。」楚魚縮了縮脖子,「不過長得挺高的。」
「多高?」
「比你……」楚魚看了看他,「高一個頭吧。」
燕枝睜圓眼睛,下意識要站起來,手裡的銅錢也掉在案上。
直到這時,楚魚才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覺得……」
燕枝小聲道:「那個人就比我高一個頭……」
「可他不是皇帝嗎?你覺得,他可能放下朝政不管,來找你嗎?」
「不可能……」
理智告訴燕枝,這不可能。
陛下最看重朝政,更何況天下初定,正是忙碌的時候。
陛下至多派幾個人搜查,絕不可能親自來南邊找他。
可陛下確實也下了詔書,立他為後,昭告天下。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燕枝還是覺得,陛下確實很聰明,頭腦很好用。
要是陛下親自來找他,只怕他……
燕枝跳下小榻,連鞋都顧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誒!燕枝!」
楚魚連忙也追了出去。
燕枝赤著腳,站在院子裡,環顧四周。
那股熟悉的威壓又來了。
一瞬間,陰雲蔽月,黑壓壓地蓋了下來,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