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只聽燕枝大聲道——
「我也不要當皇后!」
「你再敢說一遍!」蕭篡厲聲呵斥,「收回去!」
燕枝站在榻上,壓抑了一夜的憤怒,壓抑了幾個月的難過,終於在此刻全部爆發出來。
「我說,我也不要當皇后!」
「我不要當皇后!不要當陛下的皇后!不要嫁給陛下!不要和陛下一起過活!」
蕭篡下意識呵斥:「蠢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燕枝順著他的話,繼續道:「我不要再被陛下罵『蠢貨』!不要再被陛下當『小狗』!不要再被陛下欺負!」
蕭篡面色鐵青,再次試圖喝止:「燕枝!住口!」
「我已經不喜歡陛下了!在淨身房的時候,我就已經發過誓,我再也、再也、再也不要喜歡陛下了!」
「我要是再喜歡陛下,我就被天打雷劈,五雷轟頂!」
燕枝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高高舉起,目光堅定。
恍惚之間,燕枝仿佛又回到了他剛搬到甜水巷時,生病的那天。
他躺在床上,發著高熱,迷迷糊糊的,躲在被窩裡,破口大罵陛下。
生病的他尚且有一腔勇氣,清醒的他當然也會有!
燕枝站在榻上,居高臨下,望著蕭篡。
他一邊喊,一邊不由地紅了眼眶,兩行淚珠滾滾淌下。
最後,他再也不管蕭篡黑得像墨的面色,也不管蕭篡肩上裂開的傷口,大聲宣判屬於蕭篡的死刑——
「我討厭陛下!我恨陛下!」
「蕭篡,我恨死你了!」
「恨、死、你、了!」
第40章 對峙 誰說蕭篡不喜歡燕枝?
——蕭篡, 我恨死你了!
燕枝站在榻上,雙手緊握成拳,胸脯起起伏伏, 整個人不自覺打著顫。
他眼眶通紅,淚水淌了一臉, 但還是咬著牙,竭力站穩, 認真看著眼前的男人。
也是在這個時候, 他對帝王的稱呼,終於從「陛下」, 變成了「蕭篡」。
——蕭篡聽見了嗎?
這回蕭篡聽見他說的話了嗎?這回蕭篡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了嗎?
這一回,蕭篡總不能再假裝不懂, 曲解他的意思,自顧自地說自己的話了吧?
要是蕭篡還聽不懂,他就再說一遍, 再說一百遍、一萬遍!說到他聽懂為止!
燕枝把眼睛瞪得圓圓的, 努力擺出威懾的架勢來,定定地看著蕭篡。
蕭篡站在榻前, 面色鐵青, 一言不發。
昨夜燕枝用匕首, 在他肩膀胸膛上,刺出來的傷口,因為他的盛怒,傷口崩裂,鮮血淌出,浸濕半邊衣裳。
他從來沒見過燕枝這副模樣。
委屈巴巴,卻又兇巴巴的。
就像是一隻原本乖巧溫順的小貓, 忽然變成一隻小豹子,對著他揮舞爪子,又吼又叫。
甚至他壓制了兩回,用氣勢,用言語,都沒能將他壓住。
蕭篡看著燕枝,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鬆了松。
仿佛有一陣風從他的掌中吹過,將他原本緊緊抓在手裡的東西,瞬間就吹跑了。
原本勝券在握,成竹在胸的心緒,也在一瞬間跌了下去。
蕭篡猛地攥緊拳頭,想要抓住手裡的東西。
燕枝以為他又要發怒,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握緊手裡的匕首,做好準備,蓄勢待發。
可蕭篡只是抬起頭,同樣定定地望著他,目光似是惱怒,似是不解。
蕭篡竭力從雜亂的思緒之中,找到一點清明的神智。
怎麼會這樣?
燕枝怎麼會不想做他的皇后?
不該是這樣的。
燕枝分明很喜歡、很喜歡他的!
他已經為燕枝部署好了一切。
家世、才學、武功。
婚服、大典、宮殿。
他全都為燕枝準備好了,只要燕枝跟他回去,一切就能回到原位。
為什麼燕枝不肯?為什麼燕枝不要?為什麼燕枝要對著他喊?
燕枝方才喊的是什麼?燕枝喊的最多的那句話是什麼?
他說——他說——
他說,他再也不要喜歡陛下了。
他說,他再喜歡陛下,他就天打雷劈。
他還說,他討厭蕭篡,他恨死蕭篡了。
蕭篡盯著燕枝,眼裡倏地暗了下去。
蕭篡怒極之下,面色反倒一寸一寸冷了下去,陰鷙可怖。
燕枝卻也毫不畏懼,定定地望回去。
蕭篡沒有開口,燕枝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看著對方,兩邊對峙。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篡才終於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