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條狗,一條看門的狗。
燕枝最後道:「蕭篡,我就知道你是裝的,幸好我沒相信你。」
不是的!他沒裝!
蕭篡正準備拉開艙門,撲上前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象散去。
蕭篡立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是幻覺。
可燕枝對他失望的模樣,卻是那樣真切。
或許是因為燕枝對他失望過太多次了,所以他心裡一旦生出那些過分的念頭,眼前就會浮現出燕枝的模樣。
但是他這回沒裝!真的沒裝!
蕭篡回過神來,一隻手按在門扇上,把原本準備拽開的門按了回去。
他說話算話,他說做小就做小,他說做狗就做狗!
不就是做狗嗎?有什麼難的?
他今晚就守在燕枝門前,給燕枝看門,給燕枝和他的好友保駕護航,這總行了吧?
這總不算是他在裝了吧?!
蕭篡低著頭,按在門上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滿是血絲,幾乎將他眼前染成一片鮮紅。
家養的小狗就是這樣看門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的艙門,忽然輕輕響了一聲。
有人從房裡拽開了門扇。
蕭篡猛地抬起頭,這回不是他聽錯了!
他就知道,謝儀和卞明玉不可能留宿的,一定是他們兩個被燕枝趕出來了,一定是……
下一刻,燕枝一邊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一邊披上乾淨的外裳,從門裡出來了。
「哈——」
噢,原來是天亮了。
蕭篡明白過來。
原來是燕枝和兩個好友睡醒了。
不知不覺間,他就這樣在門裡守了一夜,真跟看門狗似的。
好不容易看見燕枝,蕭篡再也按捺不住,整個人撞在門上,就要衝出去。
可緊跟著,燕枝被門裡的動靜嚇了一跳,不自覺後退兩步,被謝儀扶了一把。
「怎麼了?」
「沒事。」燕枝搖搖頭,「大概是船顛簸了一下。」
「那我陪你去打水。」
「好。」
蕭篡躲在艙門後面,低下頭,看著自己滿身滿手的髒污。
結實的左手手臂上,被他自己劃了十來道,鮮血順著他的手臂肌肉淌下來,在他身上凝結起來。
血跡發黑,狼狽不堪。
至於他的衣裳頭髮,就更不用說了。
他在門裡站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這樣出去,一定會嚇到燕枝的。
蕭篡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躡手躡腳地退回艙里,從水盆里撈起巾子,準備給自己擦洗一番。
謝儀和卞明玉都打扮得光鮮亮麗、花枝招展的,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身上的血跡要擦乾淨,衣裳也要換一件。
船上不好洗澡,那就熏點香,不能讓燕枝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
蕭篡這樣想著,拿著巾子,仔仔細細地把手臂上的血跡擦乾淨,連傷口裡面的皮肉,也翻出來擦了擦。
做狗就要乾乾淨淨的。
蕭篡把自己收拾好,正準備出門去見燕枝。
他剛拽開門,燕枝和謝儀就捧著東西回來了。
一個人手裡捧著銅盆,一個人捧著木托盤,還有幾個禁軍跟在他們身後,幫他們拿著東西。
門忽然打開,燕枝有些被嚇到,轉頭看了他一眼,俯身行禮:「拜見陛下。」
「嗯。」
在燕枝看不見的地方,蕭篡緊緊攥著拳頭,竭力克制著自己。
他淡淡問:「早飯在房裡吃?」
「是。」燕枝點點頭。
蕭篡微微頷首,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好。」
「草民告退。」
說完這話,燕枝就抱著東西,進了船艙。
不要緊,不要緊。
蕭篡一點兒都不介意。
不過是回房吃飯罷了,不過是和好友一同吃飯罷了。
不過是在外面守了一整夜,最後只見到燕枝一眼罷了。
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只要燕枝高興,他就高興。
蕭篡退回船艙,把門關上,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出聲來。
能見到燕枝一眼也好,更何況,燕枝今日又同他說了三句話。
這可是整整三句話,又足夠他堅持一個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