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敵視我啊,鳴神大人。好歹我也給鳴神大人投了一千張花票呢!」風間琉璃抱著他懶洋洋地說。
早見身體突然僵硬起來。
「你,你看了我的表演?!」
「是哦,早見跳的真好。」
不愧是我教的。
早見沒有說話,只是耳垂通紅,像白皙耳尖上墜了一顆紅珊瑚。
「沒有你跳的好,婆婆……」
婆婆常誇你,說要你做下一任宮司。
他下意識地接回去,卻突然收了聲,未出口的話被咽回去,臉色陰沉下來,像結了一層冰。風間琉璃也聽出了不對勁,唇角的笑意漸漸消失,沉默地抱著早見,不再說話。
不遠處是熱鬧的人群,他們大聲呼喊,眼神發亮,沉浸在興奮的狂潮。酒杯清脆的碰撞聲,滑落的汗液,急促的呼吸在空中交織。角落裡,單獨開闢出來的一個空間,沉默地像是能被一朵落花驚醒的山間。
風間琉璃同他一起看了一會兒吵鬧的眾人,把頭轉過來,額頭抵在早見肩上,木簪滑落,黑瀑般的長髮散落,遮住了他的面龐。聲音在嘈雜的音響和人聲中有些失真。
「我還有機會做你的宮司嗎,神主大人?」
「什麼?」早見微微皺眉,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風間琉璃低下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我說,」他輕輕道,短短几個字卻比一首戲曲還要婉轉動聽,「我好像喜歡你。」
鼓聲戛然而止,早見在怔愣中下意識地轉頭,正對上風間琉璃抬起來的臉。那張臉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淡淡的妝容讓他看起來比未施粉黛的清秀臉龐更加動人。
早見見過任何時刻的源稚女。
拉著兄長的衣袖,探出頭來打探他的源稚女;揉著他的頭髮,溫柔地叫他阿治的源稚女;跟他一起站在一旁,望著籃球場內的兄長目露仰慕的源稚女;沒等來流星雨,卻等來暴雨的源稚女;學會舞蹈後,興奮地給他表演的源稚女;兄長離開後,悶悶不樂的源稚女;在他努力下,終於笑起來的源稚女;有人指導歌舞伎,興致勃勃地向他分享的源稚女;地下室里,突然親吻他的源稚女;祭祀活動上,為他歌舞的源稚女……
啊,差點忘了。
噩夢裡,那個穿著雲中絕間姬的戲服,朝他粲然一笑,臉上咧開惡鬼的笑容,蒼白的臉上儘是猙獰血跡的源稚女。
那雙眼睛,也像現在這樣,流轉著金色的曼陀羅,盛放著夜色下無人能抵的深情與冷漠。
第11章
那張敷粉塗白的面龐逐漸和眼前的人合在一起,朝他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周圍的人聲迅速褪去,恍惚間有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音,和火焰燃燒的細微聲響。絕美的面龐上笑容逐漸咧開,像過去無數個噩夢一樣,變成了擇人而噬的艷鬼,隨著身後的黑暗將他籠罩吞噬。
早見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後退。他狠狠地閉上眼睛,試圖將眼前的幻想驅逐出去。風間琉璃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正要開口,卻被早見猛地攥住手腕拉起來,越過人群朝外走去。
早見邁著大步越走越快,看似冷靜的腳步中又帶著慌亂。因為手腕被捉住,風間琉璃走過大廳的時候跌跌撞撞,幾次就要跌倒,但他一句話不說,只是沉默地跟在早見身後。
終於,世界安靜了。早見隨意推開一個包間嘭的一聲關上門,隨之響起的還有風間琉璃咽下的一聲悶哼。
早見抬手把風間琉璃用力抵在牆上,熾熱的黃金瞳散發著灼熱的光亮,卻是眼角帶紅,眸中還氤氳著水光。
他盯著風間琉璃低垂的眸子,咬牙切齒,聲音沙啞地像碎了一地的玉,嗓音破碎地不象話:「你以為你還能再愚弄我嗎,風間琉璃?」
風間低著頭,任由額前散落的長髮遮住眼睛,像是不敢抬頭看早見。包間裡慵懶的光線一晃一晃的,勾兌出明暗的曖昧。
隔著緊掩的門,人群躁動狂歡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傳來,聽不清楚,像被扔進水裡的音響。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近在耳畔,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下來,可早見耳邊的喘息聲卻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稚嫩,連藍色的光幕都漸漸模糊。噠噠噠的木屐聲帶著隱秘的愉悅興奮踩在昏暗的走廊中。
他抵著風間琉璃脖子的手不自覺鬆了力,臉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你要帶我去哪啊,稚女?」
熟悉的聲音,如琅環相碰,清脆悅耳,疑問中隱含期待與年少的欣喜。穿著戲服的少年沒有回答他,側臉隱約咧開一抹笑意,徑直拉著他跑在燈光昏暗的廢棄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