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透了。
若不是有令修道者禁止對凡人動粗,他真想剁了他那姦夫的手。
正與玉池微親近著,褚成松莫名感到周身裹捲來極為濃烈的殺氣,狹長的眼微眯起四下查看一番,並無風吹草動……應是他多慮了。
吩咐命人將內室剩餘幾件為玉池微備好的衣裳收拾妥當,送上飯食來,二人圍著一塊用膳。
不知是第幾回有人來報「那處又鬧起來了」,玉池微便是再無所謂,也起了幾分好奇。
褚成松放下碗筷欲先行離開時,他出聲詢問:「可否許我與你同去?」
未料玉池微會提出這樣的請求,褚成松怔了怔,而後揚起笑:「自然。」
應是建造時特意與居住之處隔開,玉池微在一頭霧水下被領著走到一處極為偏僻的小院,趁著四下無人,褚成松掀開角落的井蓋。
探頭望去,奇的是,裡邊並無井水,取而代之一段藤梯靜靜垂落其中,一路延伸入肉眼無法再看到的地方。
「來。」褚成松向他掌心朝上伸出手。
玉池微會意將手放上去,由他扶著登上藤梯。
「藤梯濕滑,當心腳下。」
二人一上一下順著藤梯下爬,好在這段需格外謹慎小心得路程並不算長,很快便落到實處。
底下的通道倒是燃著火把,沒有在藤梯上時那般黑暗無光,只能靠著緩慢摸索。
心情愈發奇異,玉池微隨著他走盡通道,漸漸有風聲傳來時,抬頭從出口處能瞧見自外邊蔓延進來的翡翠綠。
緊接著,他感受到聚集在一處,溫和純淨,令人心神嚮往的龐大靈氣。
「你在此處養了什麼?」玉池微忍不住問道。
褚成松並不言明,故意吊著他胃口賣了個關子:「不妨阿池自己去看?」
玉池微倒也不惱,面色沉靜地緊跟著他走到一處結界口,褚成松再度拉住他的手,並解釋道:「這結界設了禁制,除我以外無人可進。」
走動間摩挲到對方掌心的紋路,玉池微心道:旁人進不去,握著手便可以了麼?
不過褚成松此番行徑究竟是在誆他還是事實,似乎也並無定要分辨的意義。
進入結界前玉池微心中已有猜測,當一團毛茸茸的雪糰子急吼吼飛竄進他懷中,撞得頭暈眼花,一抬頭雙方各自嚇了一跳,看清這雪糰子的長相後,便立即認證了他心底的猜想。
這隻還沒他兩個巴掌大的小傢伙顯然是認錯了人,發覺玉池微並非每日都抽空來飼養它們的褚成松,「啾」地發出驚嚇聲,四條短粗的「羊蹄子」胡亂蹬踹著從他懷裡逃出。
而玉池微被嚇到,純粹是以為這軟乎乎小傢伙的一張驢臉,實在丑得太過突兀。
這才有功夫抬頭去看眼前是個怎樣的光景:
上百隻與方才闖入他懷中的相似的小靈物四處飄蕩,「啾啾」聲此起彼伏,圓潤蓬鬆的白雲般輕盈蕩漾於萬樹之間,為大片綠色增添鮮活趣味。
褚成松身處此地,倒是要比在居所還要輕鬆愉快,被玉池微和靈物的反應逗笑:「其實時間長久,看習慣之後它們還是挺可愛的。」
短暫時間內玉池微不敢苟同,點點頭算作回應。
他靜默地立於原處,看褚成松將方才被他嚇到的小靈物抱在懷中柔聲細語哄,輕聲道:「所以歸鶴堂售賣的茸驢,都是偽造的麼?」
褚成松撫摸茸驢皮毛的動作頓了頓,聽見此話哪兒還能不明白,坦然一笑。
「偽造倒算不上,歸鶴堂售賣的那些,造價可是遠超茸驢。」
那是他苦心鑽研一年有餘,才挖掘出的藥效與茸驢無差,可惜數量甚少的草藥。
使了些無傷大雅的障眼法,再借著茸驢的名聲打出去罷了。
他回過頭來看向玉池微,故作輕鬆地眨了眨眼。
可幾日的「舉案齊眉」猝不及防成了鏡花水月,再如何強撐,面上都是苦的。
褚成松嘆了口氣:「難為你陪我演了這數日的戲。」
他緩步走到玉池微身邊,將茸驢放在他手上:「現下我贈你一隻,是殺了做藥材也好,養著也罷,任你處置。」
柔軟撲了滿懷,茸驢背對著他乖乖窩著,玉池微生生竟真看出幾分可愛。
褚成松能這般說,自是篤定了他不忍心。
玉池微心中湧出被人揣摩透徹的無奈,默默輕摁著茸驢的腦袋制止它扭動著想要轉頭的小身子:「……罷了。」
茸驢在變作藥材之前,也只是靈智尚未開化的小靈物,無辜弱小被逼到瀕臨滅絕的地步,有褚成松這樣的人願意護著,不見得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