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狂風生拉硬拽著扯出,飄蕩許久的靈魂落回□□,一陣耳鳴——玉池微驀然驚醒。
殷鍾郁不知何時高出他這般多,連看對方的臉,玉池微都得仰頭仰到脖子發軟的程度。
「……!」玉池微訝然瞪大眼。
殷鍾郁如今正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依舊是那副柔弱到令人心生憐意的面孔,卻沒有依靠旁的東西,自行站得身姿挺拔,像一棵嫩生生的青竹。
再仔細一打眼,心下更為震驚。
這人身上穿著的,赫然是隋闕常穿的那件流雲交領,袖袍銀絲勾邊的漢白玉長袍。
殷鍾郁見他這小徒兒頻頻望著他發愣,也再端不住嚴肅的架子,忍不住笑:「你在想什麼呢?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認識師尊了?」
玉池微依舊不應聲,木愣著,一副聽他授課聽傻了的模樣。
殷鍾郁搖搖頭,拉著他的手走出書房:「罷了,你應當是肚子餓了,昨日就吵著要吃豌豆黃,再不讓你吃到嘴裡,怕是又要說師尊不疼你了。」
玉池微被他牽著走過處處散發鬆木香的長廊,路過一扇琉璃窗,他看見裡邊映照的,殷鍾郁手中拉著的,是十歲左右時的自己。
眉頭猛地皺起,這樣老熟的神情由稚嫩的臉龐做出來分外突兀,玉池微卻沒心思再去打量一眼。
那法陣,絕對有問題。
不僅將他回溯到少年時候,還將記憶中隋闕的位置以殷鍾郁調換。
而造成現下這一情形的罪魁禍首,顯而易見便是走在身前,嘴裡還哼著不著調的小曲的人。
他步伐邁得歡快,玉池微走得吃力,步子只能邁得更大更快才勉強跟得上。
「殷鍾郁……殷鍾郁!」
第16章 浮生逆妄 此劍名為「笑春風」
「嗯?」
殷鍾郁腳步放緩,回過頭來看他:「喊什麼呢?沒大沒小,叫師尊。」
玉池微抿唇低垂下眼帘,當做沒聽見。
殷鍾郁見他又犯起軸來,不知哪裡得罪了他,嘆了口氣:「不過是讓你晚了些許吃上糕點,怎的又給我耍起臉色來了?」
嘴上雖是責怪,但眼中寵溺之意分明,伸手颳了下玉池微的鼻尖,安撫道:「今日送來的兩盒都給你,沒你師弟的份,這樣總行了吧?」
這小崽子平日裡最愛爭吃他那小師弟的醋,每每都使得殷鍾郁暗自懷疑起自己將阿微帶回山上此行,是否真是個錯誤。
分明名字都是隨著他的起的,也不知這小崽子整日還要彆扭糾結個什麼勁。
天蠶宗宗主隋闕膝下,僅有兩名徒弟,他與施引山,施引山早他幾年拜入,為師兄。
……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師弟?
玉池微叫他這一連串似責似逗的舉動唬得怔愣片刻,下意識迅速往後撤兩步,生怕他再動手。
殷鍾郁無奈:「躲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說罷不由分說地走上前強行握住他的手,「我倒要看看今日牽著,你這小手兒會不會掉幾根手指頭。」
玉池微掙了掙,殷鍾郁力氣大得出奇,未掙脫半分不說反而攥得更緊,只得妥協。
瞧著對方後腦輕快晃蕩的發尾,玉池微心道:定是幻境。
照他從前在天蠶宗學來的東西,一般幻境都需要做對某種行為,亦或是說對某句話,挑破沉浮於水下的真相,自然而然也就解開。
可若是稍有不慎做錯事說錯話,導致幻境坍塌,怕是永遠都困在裡邊。
無法,目前尚且還不清楚是個怎樣的情形,只得多加以觀察,見機行事。
殷鍾郁言而有信說到做到,掏出整整兩盒豌豆黃,全送進他屋子裡。
引著玉池微到桌旁坐下,又貼心倒上熱過的茶水,盯著小徒兒小口吃著糕點,殷鍾郁眼裡的柔情春水般要溢出來。
殷鍾郁端起茶杯晃晃悠悠轉著手腕,看裡邊的茶葉搖晃著蕩來蕩去:「這羅青茶葉千年難結一回,在我院裡種著,所需時間卻是足足少了數百年有餘。」
他語氣頗帶洋洋自得的意味,斜睨著眼打量玉池微的神情,本以為會聽到小徒弟一兩句淡淡的誇讚,怎料玉池微又捏了塊糕點:
「嗯。」
「……」挫敗感油然而生。
殷鍾郁面露幽怨:「掃興,實在是掃興!」
與殷鍾郁相處也算是有小段時間,對此人的慣會做戲多多少少也適應了些。
玉池微沒理會,品了口他吹噓不已的羅青茶,一抬眼竟發現有個身著最小號弟子服的小孩趴在門框上,探出半個腦袋往裡邊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