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施引山不說,不等同於玉池微不知。
二人各自心知肚明,玉池微懶得戳穿罷了。
施引山正憂慮思索著該從何處尋來材料填補白鷹被殷鍾郁震開的裂縫,以及如何才能恢復最初無暇的狀態。
只見玉池微將茶杯遞還給遲安,起身下了床,踱步至銅鏡前拿木簪隨手將披散的烏髮挽起,悠悠道:
「不慎毀了你的劍,改日賠你把更好的。」
一時尚未察覺此話格外耳熟,施引山冷哼一聲:「賠?你賠得起麼……」
話音未落,剩餘幾個字在舌尖來回滾了幾圈,施引山後知後覺似曾相識,半道收住話頭,從喉間憋出句:「……不需要。」
他確實在那日說過會為玉池微尋來把更好的靈劍,可中途一波三折,並非他不願,屬實是沒有空閒。
更何況二人解了契,他也再無義務去替玉池微做這勞力費神之事。
那話里雖攜有暗諷,卻也並不是全然不對。
若是說玉池微失去佩劍之事由他而起,可如今白鷹確確實實在他手上有了瑕疵,合該由他來賠。
他善解人意,念著玉池微身上負著傷,拒絕替他尋劍的提議乃是他寬宏大量。
沉雁一事就算由他而起,如今也算相抵過,玉池微斷再沒有揪著他不放的道理。
更何況自沉雁被熔那日,直到如今時日已然過去許久,玉池微卻依舊未能再尋到趁手的靈劍。
說好聽點,是他念舊,割捨不下與沉雁積攢起來的默契感情,其他劍便是再好,也覺不好。
說難聽點,便是他過於無用,自己都自身難保,本事不大口氣不小,再要替自己尋劍,可不算是為難他麼?
他施引山能不計前嫌,甚至不惜顧及自身安危闖入魔域將他救回來,已是仁至義盡。
這般想著,再開口底氣便足了起來:「你當下身上負著傷,我若再因一把劍同你斤斤計較,豈不讓人嘲我把你欺負了去?
有那閒工夫,不如想想這蠱蟲該如何解,自己往後要使的劍又該何處尋。」
遲安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他知這兩位師兄先前是對怨侶,前不久解了姻緣契,現下更是不對付。
他不知其中究竟發生過什麼,只是精準捕捉到玉師兄沒了佩劍一事,也顧不得囊中羞澀,將自己那巴掌大的儲物袋翻轉過來,「嘩啦啦」把裡邊積攢許久的靈器寶貝一股腦全倒出來。
「玉師兄若是不嫌棄,我這裡邊的靈劍任你挑選!」他對著地面上一大攤子張開雙臂。
玉池微被這位對他一直相當熱情的小師弟所感染,弧度極小地勾了下唇角,疏離而不失禮貌:「多謝。」
說罷他倒也當真不客氣,伏低身子拿另一隻沒受傷的手仔細翻找起來。
遲安挪了兩步,略顯侷促地站在一旁,看著他翻找,傻愣愣地笑。
施引山餘光瞥見玉池微掛在唇邊的一絲笑意,只覺得礙眼萬分。
「破銅爛鐵,果然粗鄙之人當配粗鄙之物。」
他這話同時得罪倆人,玉池微自是無所反應,充耳不聞;遲安自會替他打抱不平,暴跳如雷。
可他這些不痛不癢的回擊,對於施引山來講,都無傷大雅。
綜合下來,便是誰也沒得罪。
便在施引山洋洋自得這場口舌上的較量又是自己壓他二人一頭時,窗外射進來一道冷冽的劍光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那劍似乎刻意不避著他而來,直衝沖竄進屋內,若不是施引山飛速閃避,絕對已被它劃破側臉。
怪的是,這無名之劍在飛到玉池微面前時,倏地安靜下來,似是尋到歸處,幅度極小地上下晃蕩著,眨眼瞧著面前之人。
只一眼玉池微便認出——這劍,分明是殷鍾郁造得那幻境裡,簌簌花枝淬鍊的劍!
他試探著開口輕聲喚道:「……簌簌?」
「嗡嗡」劍鳴做出回應,簌簌輕快地繞著玉池微打了幾個轉,最後將自己塞進主人手裡。
玉池微握著劍柄,指尖輕輕摩挲它倒映著面容的劍脊。
那幻境裡的東西,竟是可以脫離幻境,現實中獨立存在?
還是說……本身便存有此劍,是殷鍾郁有意為之?
這番景象是另外二人萬萬沒想到的。
這什麼名叫「簌簌」的劍瞧上去便來歷不凡,僅憑模樣上估摸,也得是上上品階的靈器。
從天而降一般,突如其來打亂了施引山的所有思緒。
除過施引山被當場駁了面子情緒糟糕,遲安同樣失望心起,默不作聲在玉池微忙著與靈劍敘舊時,將「破銅爛鐵」一一撿回儲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