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隋闕那樣執拗偏激的性子,也是這般輕易便能改變的麼?
「玉道友?」
台戎伸出手掌在愣愣出神的玉池微眼前晃了晃,試圖將人從天外給拽回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輕輕眨了眨,而後望向他。
台戎這才接著方才礙於宗主在場,未能脫口的話。
「遲安師弟醒時,口中一直念叨著你的名字。」
言說至此,玉池微自然是聽出對方有意幫遲安懇請他前去看望,並不覺得是件難以做到的事,當即應了下來,並提出立即動身與他同去。
他甚至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下來,就好像……多麼害怕台戎走後自己要一個人待在屋裡似的。
玉池微後知後覺自己有多麼迫不及待,一時有些窘迫。
但台戎沒有絲毫嘲笑,只是聲音輕柔地安撫他:
「去看看他,順帶散散心……近日發生的太多,玉道友如此再下去,可是會積鬱成疾的。」他語氣帶笑,半玩笑半認真地道,「我們神農司只醫外傷,可治不了心病。」
鑽到玉池微領口耍賴似的抱著他脖子,企圖讓他哪兒也不去的岫岫動作一頓,抱著玉池微不再動彈了。
玉池微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台師兄說的是。」
為了方便照看遲安,孟懷珠將她那小徒兒特意安頓在齊仙峰距離台戎住處最近的地方。
膝下最為得意的弟子遲逸已然逝去,對方唯一留在世上的孿生弟弟,她便是豁出性命也得保下。
注意到玉池微時不時得用手掌托著以免摔落的玉石小人,台戎瞧著憨厚可愛,忍不住湊近看了看:
「這是……?」
玉池微並不遮掩,甚至捏著岫岫試圖一腦袋扎進他衣裳去的身子,制止它逃跑,將小人整個袒露出來供台戎打量。
「這是我的……靈寵。」
畢竟也陪著他同床共枕了這麼些時日,自從施引山犯瘋病起便對他關愛有加。
稍加思量,玉池微給予玉石小人這樣一個定位。
台戎瞭然點頭。
兩人乘坐仙鶴到了齊仙峰,台戎將玉池微領到遲安現下所在之處,進去時,裡邊正有另一名「台戎」在細心給遲安一勺勺餵著湯藥。
「台戎」見著玉池微,對他稍稍頷首,放下碗擦著他的肩膀出去了。
避免太多「台戎」聚集在一起攪出亂子,製作傀儡時,台戎特意注清禁止兩名「台戎」同時出現同一場合。
從身旁過去時,玉池微留意觀察二者之間的區別,出乎意料的是,肉眼根本無法找出傀儡與真人間究竟有何差異。
踱步至榻邊,上邊躺著的人面色慘白,嘴唇更是中了劇毒般的烏紫色,再無以往活蹦亂跳的跳脫模樣。
鬼使神差的,玉池微指尖輕撫上遲安汗津津的額頭,輕嘆一聲。
哪知甫一伸手碰上,遲安便同詐屍沒什麼兩樣倏地睜開眼,驚得他呼吸驟然放慢一瞬。
遲安坐起身,布滿可怖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玉池微,猶如方從閻王殿爬出來的修羅,恨不得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台戎心下一驚,還以為遲安體內的魔氣沒清乾淨,當即上前一步要將人給摁回去。
結果手還沒挨上去,遲安渾身力氣剎那間被抽乾一般,柔若無骨地癱倒回去。
他瞪著雙眼呆滯茫然地看著屋頂,癔症地口中喃喃著:
「我這是死了麼?玉師兄竟然當真主動來看我了……」
聲音過小,台戎甚至特意放輕了呼吸側耳傾聽,反應過來遲安在說什麼立時哭笑不得。
「遲師弟,你現下可是活得好好的,我費力將你救回,可不能再說那晦氣的話。」
此話一出,榻上的人果真安分下來,艱難挪著身子,試圖側躺著去看玉池微。
台戎察覺他的意圖,連忙伸手扶了一把,助他翻過身。
結果剛一鬆手,這人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蹭」一下又直挺挺坐起來。
「我,我要……我要去給玉師兄做點心!」
一面喊著,遲安一面要下床,台戎嘆了口氣,以蠻力把人再度摁回原處躺下。
他聲音帶上嚴肅意味:「安生點。」
鬼使神差地,遲安盯著難得板起臉的台戎台師兄,竟當真乖乖聽話不再亂動,可憐巴巴縮在比身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床上。
見狀,台戎才拉著玉池微往出去走,怕惹玉師兄厭煩也不敢再多加挽留,遲安默默看著他離開。
虛掩著的門外。
「遲安師弟體內殘留的魔氣太多,影響了神智。」台戎對遲安方才神神叨叨的表現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