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也好,若他們死在她進城以前,那毒殺的罪名無論如何也落不到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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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月二十清晨,鹿里客棧。
三人臨行前,阿楚穿著汗衣從樓上火急火燎地趕了下來。
「少爺還沒起,我和蘇震來送送諸位,有些話少爺要我帶給臻兒小姐......」
見曲臻神色狐疑,阿楚接著道:
「啊,少爺最近身體欠安,大夫說他不能起早,不過他特地交代了,要我一定留下臻兒小姐的住址......」
「老爺最近催得緊,少爺說要是臻兒小姐願意的話,他可以親自上門提親!」
阿楚邊說邊拉著蘇震湊到跟前,擼起後者的袖子露出胳膊,而後將筆遞了上來。
「時間匆忙,小的也沒來得及準備紙稿,臻兒小姐,您將就一下......」
阿楚話說到一半,徐懷尚看不下去,上前一步給攔了下來。
「咱們來日方長,若是日後有緣再見,讓你家少爺親自和臻兒姑娘講吧,搞不好,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阿楚聽罷大手一揮,「我家少爺說了!管他張三李四,只要還沒過門,死活也要把臻兒小姐搶過來!」
阿楚說得激動,抓著毛筆朝曲臻撲將過來,徐懷尚擱在中間竭力攔阻,拉扯中袖口染上幾道墨跡,曲臻見狀,拉過正在一旁閉目養神的影楓轉身開溜......
清風拂過,某一刻,她鼻息間卻飄進一股橘皮的清香。
曲臻轉頭看向影楓,後者也看向了她。
「你去偷吃橘子了?」
「沒有。」
「那你身上為何一股橘皮味?」
「你很快便會知道了。」
曲臻停下,站在狹長的山路中間望著影楓的背影發了會呆,順便等徐懷尚追上。
那時,她突然意識到影楓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可從事人頭買賣,若不善說謊,怕是只會徒增煩惱。
他像座石碑,碑身如墨、質地光潔,卻只是沉默地屹立在那裡,用緻密的外殼與鋒利的稜角,平等地拒絕著每一個試圖接近的人。
但這碑偏偏又生在漩渦中心,不停以湍急水勢勾人涉入,屬實危險。
某一刻,曲臻心癮大發,突然很想聽聽他的故事。
畢竟,亡命之徒的故事,若能寫成文章,再交予說書人傳唱,定然是精彩紛呈。
可惜石碑生性寡言,倒是頭戴烏紗帽的得意官人,一路滔滔不絕地、對她吐露了不少心事。
「夢州,是個好地方。」
山路崎嶇,一眼望不到頭,曲臻聽到一旁的徐懷尚吐出一口悠長的嘆息。
「我上次來,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徐懷尚說,他的父母原是瀘州縣丞府上的下人,十一歲那年,父母因病過世後,他被好心的縣丞夫人收作義子,不出幾月卻因偷書被逐出家門,事後幸得好心先生收留。
「當時,府上的少爺小姐都喚我『徐糞』,因為我住在馬廄,總是一身馬糞味兒,加上當年頑劣無知,和胡同里一對表兄弟交情甚好,那兄弟倆愛書,我便常將老爺的舊書偷出去給他倆看,後來這事被管家發現,把我揍了一頓,夫人見我品行不端,也不再費心求情,我就這樣被趕了出來......」
說到這兒,徐懷尚轉頭看向曲臻,「不過臻兒姑娘,你可知我說的這位縣丞是誰?」
曲臻正沉迷在方才的故事裡,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這段經歷似曾相識,思忖之際,卻突然被提問,方知徐懷尚話里還另藏玄機。
「難道......」她快速在腦海里物色一番,「是徐大哥昨天提到的戶部尚書蘇牧大人?」
「臻兒姑娘好記性!正是那位蘇大人沒錯,如今想來,若是我當年乖順老實些,日後也不必砸鍋賣鐵,大老遠跑到夢州來參加鄉試。」
曲臻一笑,「如此說來,徐
大哥是考過了。」
徐懷尚點了點頭。
「永朔元年,我在夢州一直待到放榜日,雖然考過了,但名次並不理想,後來也就斷了會試的念頭,拿著文憑回到瀘州,謀了個無足輕重的官職,然後娶妻,安穩度日。」
「看來夢州的確是徐大哥的福地。」
曲臻嘴上稱讚,心底倒好生艷羨。
徐懷尚為過鄉試,雖是砸鍋賣鐵遠走他鄉,但她身為一介女流,卻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