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酲,」宋母聞言,倒是笑了一聲,說,「我們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你不要忘了,當初是你當著晚晚阿姐和我的面,替晚晚訂下的婚事。現在要和人家毀約嗎,我們家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不守信用的事!」
「可晚晚又不是商品,怎麼能被隨意訂出去!」宋問庭在顏晚筠身旁坐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就算要門當戶對,但也不止談家一位吧。晚晚現在回來,平白無故多了一個未婚夫算什麼?」
他擋在顏晚筠身前,在對上宋酲黑沉的眼時,下意識退後半步,但隨後又擲地有聲地看著幾人說,「晚晚如果不想,誰給晚晚訂下的婚約,當然就該由誰去解決。」
宋母看著宋問庭這樣不管不顧地站出來,甚至有些想發笑:「問庭,你今天這樣插嘴,讓我很不滿意。」
她喝著紅酒,說:「你和晚晚同歲,最近晚晚回來,我倒是疏於對你的管教了。這樣關心妹妹的事情,不如關心關心自己在公司的事務。到時候董事會一給你施加壓力,你就忙得抽不開身了。」
「或者,我應該給你也找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
宋問庭一下聽明白了。
他也不敢相信,宋母會真的因為他們的不服管教,把這麼多年來他們的事業、努力的成果都付之一炬。他們好像只是宋家擺布的玩偶,平日的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從小將他們養大的家人也會變得這樣駭人。
好像他們珍視的東西,在大家族眼裡,只是小孩子的過家家。
宋問庭好像明白,為什麼宋酲畢業後,再沒有主動接觸宋家的事務了。甚至連他做的行業,也與宋家的產業幾乎無甚關聯。
一旦不能完整從宋家獨立出去,之後所有從宋家得到的東西,就會被當做制衡的籌碼。
他當時……他當時也可以選擇不依賴家族,但這畢竟是一條捷徑。
可沒人告訴他,代價這樣慘烈。
「二哥,」顏晚筠也走上前,輕輕拉了拉宋問庭的袖子。她看出來宋問庭一瞬間慘白的臉色,低聲道:「別再說了。」
宋母輕飄飄地收回視線。
顏晚筠卻抬起頭,漆黑的眼眸直直望向宋酲。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緩聲問:「大哥,是你在我出國的第一年,給我挑選的未婚夫嗎?」
「你說過,你不會朝我撒謊。」
宋酲黑色眼眸抬起來,碎光好像在裡面顫動了一下。可是太快了,她又隔得太遠了,看不清。
他半晌,才啞著聲說:「是。」
客廳一時寂靜,幾乎落針可聞。
宋酲還是那樣端坐著,冷靜從容地回答了她的話。他眼眸里的黑色太深、太沉了,把那一點痛苦的風暴都瞬間傾壓。
隨後重歸於平靜。
顏晚筠眼眸一顫,霎時間心臟好像都澀痛不止。可她不肯,她看著宋酲,一點也沒有移開過目光。
他怎麼能這樣冷靜、這樣無愧於心。
他們剛剛、就在前一個小時前,還在接吻。
他怎麼能這樣。
顏晚筠想,宋酲還是沒有對她說實話。那天在墓園裡,她逼著宋酲質問,得知姐姐的死與他無關,好像就逐漸覺得他能被原諒。
甚至行為舉止不自覺地與他越發親密。
可她一時覺得很好笑。
如果宋酲沒有為了家族利益,把姐姐送去聯姻。那為什麼會在她出國後的一年,為她親手挑選未婚夫?
宋酲一直在騙她。而她卻從不願意相信宋酲是這樣的人,從來都心甘情願地被騙。
顏晚筠忽
然覺得,這段時間過得都太可笑了。
他會不會也暗自嘲笑她的稚嫩、嘲笑她一如既往的天真?
她可能確實有在被愛著,但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就會像商品一樣被毫不留情地拋出手。
顏晚筠想,宋酲怎麼可以是這樣的人。
她再次開口時,聲音有些發顫:「為什麼要選他。你沒有再想和我說的了嗎,大哥。」
宋酲沒再說話。
顏晚筠抬眸,一點點將視線轉向他。
她就對著那雙冷淡的眼眸,嫣紅的唇緩慢張開,隨後壓著齒發出一點笑音來。
「好呀。我相信大哥給我挑的男人,總不會差。」
顏晚筠隨即面色恢復如常,漆黑眼眸佯裝溫順地低下,好像又成了從小到大的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