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是個好魔神,他很尊重他人的隱私,並沒有刻意去傾聽那些複雜的夢境心聲,將力量收斂到了最低水準。
但還是有旁邊房間的夢囈飄入耳畔。
【熱浮羊奶、仙人快樂茶、煙燻肉堡……吃飯要講究君臣相佐……開心……】
【景元將軍是好人……鍾離先生是好人……阮梅是好朋友……但不是好人……算了……】
今天白露小姐應該玩的很愉快,就算報復性彌補龍女的不幸童年。
善良的魔神揚唇輕笑,又感應到一種堵塞、尚不滿足的情緒與同諧命途連接,他敏銳的看向隔壁。
【我……想不明白……】
鍾離檢查了下,那略顯迷茫,甚至憤懣的聲音來自阮梅的夢境。
系統驚呼:【孩子叛逆期來的好快!】
鍾離簡略調整下周身同諧波動的頻率,他思考後決定看看有什麼是他可以為阮梅那孩子提供幫助的。
無聲無息地走入鎏金甬道。
【嗷?嗷嗷……!】覺察對面小龍重新增強了同諧的聯繫,岩龍王的意識睡不住了。
小龍來了,小龍來了,閃閃發光的小龍飛過來了!
是來找本龍王的嗎?
小岩龍的金影划過夢的通道,並沒有多看岩龍王緊急搭建的石珀巢穴一眼。
【——嗷?!】
次元論壇的好兄弟坨子哥大為震撼!
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有一瞬差點理解毀滅,超越巡獵,要狠狠跳起來啃小岩龍的祥雲尾巴!
**
……阮梅來自被豐饒賜福的星球。
她的星球曾因為豐饒的祝福爆發過千年的戰爭,但到阮梅這一代,戰爭已經平息,豐饒的恩賜被全部人類共享保護。星球加入了博識學會的派系,並同星際和平公司聯手,一起開發生命的價值,阮梅的父母都是科學家,她自然也會在未來繼承父母的研究事業。
阮梅夢的開場為顯微鏡下的細胞正緩緩分裂。
穿越扭曲的玻璃片,鍾離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幽暗的空間。
屬於生物研究者的夢中卻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沒有樹木,沒有動物,甚至沒有光亮。只有若隱若現的風雪融化在黑暗中,流淌發出低沉的水聲,如同實驗室里恆溫箱的嗡鳴。水聲向下滲透,流經未知的基因編碼。
自然界在阮梅的夢境中處於靜止狀態,是一種絕對的熵值平衡。萬事萬物此時皆為一種尚未被突變打破的原初模式,裡面的代碼皆無所事事,比著誰能睡得更加久遠。
阮梅站在黑暗中,自言自語。
「科學來自狂熱,感情不應當成為阻礙。」
「大哥哥,晚上好。」她轉身向鍾離打招呼,像是不奇怪對方會出現在自己的夢境中。
「做噩夢了嗎,阿阮?」鍾離溫聲詢問。
「我不確定,我只是發現生命的本質在於殘酷——資源的競爭、無盡的選擇、短暫的征途……沒有誰能夠擺脫這場無休止的廝殺。」
鍾離聽懂了,是孩子學生物學到深夜自閉了。
阮梅拉住鍾離的衣擺,帶著大哥哥走向一個透明的實驗艙。艙內的實驗生物——一種經過基因編輯的奇怪糕點狀貓科生物滾成一團——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適應新的環境:它們的眼睛變得更好奇,露出高智能生物的感情流露,用腦子開始思索,發出貓叫合唱。
「這是我的假設,我思考過如何推動它們的進化,我給予它們獎勵——更豐盛的食物、更舒適的環境、更高效的學習條件。這種操控是如此簡單……但現在,我卻懷疑,這樣規定好的生命,是否還有意義。」
阮梅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我加速了它們的進化,我剝離了生命本該有的掙扎、選擇和偶然,只留下了一條既定的路徑。」
「我並非對這些實驗品遺憾,我只為自己感到遺憾,一眼便可預算的結果摧毀了我對研究不可知的期待。」
「這也讓我懷疑,未知和設計,那一方才是對生命進化更有利的選擇。」
「至於我,在掌握生死之後,我好像在喪失一種重要的研究能力,我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照顧好這些被我研究的對象。」
「我好像喪失了一些東西,大哥哥,你覺得我該從哪裡找回來?」
阮梅無辜的偏了偏頭,她的壓力實際上來自於如何照顧那枚未來的龍卵,但她拒不承認。
畢竟卵裡面會孵化出智能種族,同實驗室裡面的小白鼠不一樣。
鍾離只能猜測:「或許,阿阮可以掌握一種生物的誕生,亦能隨心念所至,令其殞命於塵,但阿阮忘記了,若欲使既隕之靈復歸生機,卻是千難萬難,幾近逆天,也許這就是需要注意的事項。」
阮梅眨了眨眼睛,她好像的確忘了這一出,想來救人比殺人要困難,怪不得她同未來想當醫師的白露小姐話不投機。
「爸爸媽媽說,死生亦大矣……大哥哥覺得阿阮不夠尊敬對生命的研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