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瞳漸漸染上紅色,數息之間便轉為全紅,頸間也有紅色的紋路逐漸顯現,向臉上蔓延,看上去頗為不祥。
殷行面色大變,一隻手拄著拐杖才能站穩,另一隻手顫巍巍抬起,指向面前的人:「你、你是魔族——」
剛說完這四個字,對方忽然暴起,出手如風般擒住他的喉嚨,殷行猛地被提離地面,手中拐杖也不由得一松,落在草地上順著斜坡滾入淨湖。
他試圖掙扎,一雙眼緊緊盯著面前人,似是想從這張漂亮又妖異的臉上找到那絲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之感。
「你問我是誰?我倒是也想問問你們,三萬年來,對你們當初所做之事,可曾有過一絲悔意?」
殷行將要窒息的腦海忽然如雲霧一般掠過一張面容,外表落拓,卻有股難言的瀟灑不羈之態,仿佛是天生的強者,一生從未低過頭,縱然遭逢大變心死如塵灰,依舊能讓人見之難忘。
三萬年前的短短一面,縱然他那時只是幼童也沒能從記憶里抹去痕跡的那人——
妖主南孚若!
「你莫非、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不提他心中是何等震驚,對面人聽得這句話,冷笑出聲:「難為族長還記得,口口聲聲都是對妖主的尊敬,可事實上,卻將他的血脈棄之幽谷,一個稚齡孩童,都能下此狠手,你們究竟是將南孚若當成妖主,還是當成死敵!」
「什麼幽谷?!」
只聞得一道冷哼,他臉上的魔紋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張牙舞爪得像是即將從他身上狠撲向面前的獵物。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聲的詰問。
「赤鯉族不過是些修為平平的廢物,卻偏能供他人修煉駐顏,昔年便常遭捕殺作丹藥之用,南孚若一統妖族之後,革除舊弊,禁止妖族自相殘殺,以鐵血手腕鎮住天下妖族,才讓你等弱小族群有了喘息之機,可你們呢?」
「怎麼,還以為能從此高枕無憂?可南孚若身死,妖族多年紛爭不休,再度陷入各自為政的亂局,夾縫裡求生不易吧?」
「因他你們才能苟延殘喘三萬年,背棄恩主不講忠信,也有顏面稱他妖主?看來遲了三萬年的報應還是來了,這一次,你們又盯上了煙蘅,還希冀於她像南孚若一樣救你們於水火?」
掐住殷行脖頸的手再度收緊,面前人身上的陰沉冷漠,那張與年紀不相符合的面容,以及臉上一一道道紅得發黑的魔紋,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青年過去的三萬年裡,都遭遇過些什麼。
殷行的眼不知是充血還是愧疚,變得通紅而濕潤。
面對方才的詰問,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開口求饒,只是掙扎著從喉間擠出幾個不成片段的字:
「你、你這三萬年,過得、可還好?」
「怎麼,現在要來假惺惺向我展示你的愧疚了?不覺得太遲了些麼?」
殷行痛苦地閉上眼,他想要搖頭,但受制於人,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他半晌沒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