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緒寧收回目光,嘀咕著:「也不算是『路人甲』吧。」
賀敬珩的眼神略有波動,盪出一圈不易覺察的波瀾,很快,又恢復平靜。
阮緒寧低頭喝了一口茶。
隨即,餘光落在對面餐碟里一口未動的幾串燒鳥上:「你怎麼都不吃呀?是不合胃口嗎?」
「我不喜歡像這樣串在一起的食物。」
「啊?那燒烤、缽缽雞、冰糖葫蘆、澱粉腸、炸串……」
「都不喜歡。」
世間怪癖千千萬,不喜歡「擼串」的,確實不多見,阮緒寧被激起好奇心,抓起一串烤雞胗,橫在自己面前比划起來:「你是覺得這樣吃東西很粗魯嗎?」
畢竟是賀家的繼承人,在外需要注意形象。
她能理解。
然而,賀敬珩遲疑著說出實情:「我只是討厭竹籤罷了。」
「誒?」
「還有那些細長、尖銳、鋒利的東西,我都很討厭。」
說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交叉十指,目光飄忽不定,尋不到停留之處,最終,還是落在了阮緒寧手邊那些吃剩的竹籤上。
阮緒寧難得敏銳:「只是討厭,還是……」
男人的眉心忽地緊擰。
因為緊張,脖頸處的皮膚甚至能瞧出顆粒感。
遲疑片刻,賀敬珩承認:「是害怕。」
那些無人知曉的往事,被埋在心底很久,早已變質、發酵、不斷滋生出令人作嘔的氣味,而眼前乖順聽話的小姑娘,則是唯一能夠依賴的疏解甬道——因為他們是夫妻,他們要在一起生活比「很久」更久的時間,有些事,理所應當儘早讓她知曉,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害怕。
給阮緒寧一百次機會,也猜不出這個答案。
她難以理解這種恐懼:區區一根竹籤,能有多大殺傷力?難道是小時候吃東西被竹籤扎過手?可看對方的樣子,並不像是在戲弄自己……
賀敬珩害怕細長、尖銳、鋒利的東西,連碰都不想碰。
這個結論令她倍感意外,正要發揮想像力尋找原因,耳邊復又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很奇怪吧?」
阮緒寧點點頭又搖搖頭。
出於本能的善意,隨即說起寬慰的話:「其實,我也有很多莫名其妙就害怕的東西,比如,蝴蝶!大家都說鮮艷的蝴蝶翅膀很漂亮,可我就很害怕,連蝴蝶標本都不敢仔細看!還有,我很害怕敲門聲和吹風機的聲音,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對了,你知道有個叫托馬斯的小火車嗎?那張臉真的好嚇人,我媽媽說我小時候一看到那個動畫片就會哇哇大哭……」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見聆聽者依舊八風不動,又消停下來,舔了舔乾涸的嘴唇。
賀敬珩掀眼,問出一個毫無關係的問題:「那你害怕我嗎?」
她想了想:「現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