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指微微敲打著扶手,目光深沉,似有千百種心思在心間翻湧,最終卻化為了一聲輕笑。
她緩緩起身,走向窗邊,目光投向殿外繁花點點的景色,香菸愈發濃烈,彌散在空氣中。
*
翌日清晨,賢妃宮殿。
賢妃雖身為後宮主位之一,但她的居不似後宮嬪妃住宿,殿內布置簡樸,一把舊劍懸於正中之上,劍鞘雖已泛黃,卻仍透著寒意,仿佛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刃,而後邊案幾之上陳列著從邊疆運回的戰場物件,滿是肅殺之氣,一把長槍置於旁邊倒是多了一份凌厲的英氣。
朝英殿香爐中點燃的沉香味道濃厚,院中的梅花卻並未遮掩這份與眾不同的氣息,反而將它襯托得更加醒目。
「傳聞昨日皇上召見了你。」賢妃斜倚在榻上,隨意地翻看手中的卷宗,語氣不冷不熱,「一個小小的掌記,竟也能被聖上親自召見。可真是『青雲直上』,叫人羨慕啊。」
關寧站在殿中,朝賢妃行了一禮:「娘娘過譽了,臣不過盡本分而已。」
賢妃放下卷宗,目光從頭到腳地將關寧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你盡本分?皇上對你這般器重,莫非是打算讓你當第二個何司記?」
賢妃的話雖輕,但其中的冷意卻像一把無形的刀,直刺關寧而來。
關寧抬眼,目光清明而坦然:「臣怎敢與何司記相提並論?何司記才華橫溢,正直無私,是女官們皆為敬佩的人。臣自知才能有限,但若能為宮中盡綿薄之力,便不負此生。」
賢妃聞言,嘴角的弧度微微僵了一瞬,卻又迅速恢復:「少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本宮只問你一句——你是真的忠心於皇上,還是另有圖謀?」
關寧垂下眼,語調微沉:「臣不敢妄言忠心於皇上,也不敢妄言自己能有何作為。臣只是出身微末,四年前於寧州投奔至京中,親眼見過百姓的疾苦,更見過一座座孤墳遍野、白骨無人收的慘狀。」
關寧沉默片刻,抬眼望向那把舊劍,聲音平穩卻透著堅定:「臣不敢與娘娘相比,娘娘一家滿門忠烈,令臣心生敬佩。但臣的家人,也是守護了一方百姓。娘娘若問臣忠於誰,臣只願忠於百姓。」
賢妃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娘娘的兄族皆為國捐軀,令臣深感欽佩。臣的家人亦為了守護一方百姓,倒在了寧州的城牆之下。」關寧的聲音低而堅定,「臣始終銘記,正是這些忠於家國的人,才讓百姓得以安居。或許,臣的信念尚淺,但臣願用一生去踐行。」
賢妃的神色緩緩鬆動,目光轉向屏風上的舊劍,低聲道:「你說得不錯,忠於百姓,是不易的路。」
「娘娘,百姓是江山的根基。臣見過百姓流離失所,見過無數忠臣死後無人問津。忠於明君是幸事,但若無明君,忠於百姓,亦是本分。」
賢妃聽後緩緩起身,走到舊劍前,手指輕輕撫過劍鞘,語氣中多了幾分凌厲:「你可知你這番話要是傳到了皇上耳中可就成了亂議聖上之罪!」
關寧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抬頭坦然道:「臣忠於家國,也忠於內心,臣不覺得臣有何罪。」
賢妃挑了挑眉:「倒是膽大的一人。後宮中有很多會說話的人,但少有人像你這般。」
賢妃聽到這裡,緩緩起身,走向屏風下的舊劍,手指輕輕撫過劍鞘。
她微微側過身,低聲嘆道:「你說得不錯。但想做到兩全,難如登天。希望你能記住今日所言。」
關寧低頭行禮:「謹記娘娘教誨。」
賢妃看著她,嘆了口氣:「以後的路,不容易走。」
她重新坐回榻上,抬手示意關寧退下。
關寧告辭離去,走出賢妃宮殿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把舊劍。
那柄劍依然靜靜地掛在屏風上,猶如賢妃的氣度與鋒芒,雖隱藏於後宮,但始終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待關寧離去後,她久久站在屏風前,目光落在那把劍上,久久未動,殿中的沉香愈發濃烈。
*
關寧從賢妃殿中出來,已是正午時分,日頭高懸,陽光炙熱,灑在宮道的青石板上泛起耀眼的光芒。
她抬頭看了看天,低頭理了理掌記制服的袖口,深吸一口氣,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她既然被皇帝召見,就必然會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可宮中的風波,遠遠未止。
還未等她歇息片刻,便有一名面生的宮人前來傳話:「關掌記,延光殿有請。」
關寧心下一凜,面上卻不顯,延光殿召見?
這宮中風浪未平,接二連三的召見,顯然不是尋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