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懷裡取出一張地圖,細細研究宣州的地形水系。
她將地圖重新捲起收好,目光堅定。
只要有真相,就一定能找到解法。
路上泥濘顛簸,關寧的衣擺沾上了斑斑泥點,但她毫不在意。
從江南西道碼頭出發的兩日裡,關寧與趙懷書幾乎未曾停歇。
為避免招搖,他們換下舊服,穿上最普通的布衣,作尋常路人模樣,一路輕裝急行。
兩日後,宣州的輪廓終於出現在遠方。
「到宣州了,但還不能讓宣州刺史知道。」關寧低聲。
她換下斗笠,額前幾縷汗濕的髮絲貼著臉頰,看起來雖狼狽,卻難掩一股力量。
趙懷書點頭:「直接進城,還是另有安排?」
關寧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進城,先找客棧安頓,我們要先了解實際情況,再決定下一步。」
「聽奉使的。」
「從這些奏報來看,宣州似乎一直在按照規矩行事,堤壩修繕的預算也都按時撥付。」關寧自言自語。
趙懷書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聲音淡淡地傳來:「紙上的事情,總歸沒有江堤上來得實在。到了地方,才能看清虛實。」
「是啊,去堤壩走一趟,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臨近中午,兩人找到一家地處松吳江分水縣的小客棧,這家客棧不大,但乾淨整潔,老闆娘是個精明幹練的中年女子。
見兩人風塵僕僕的模樣,笑著迎了上來:「二位可是剛從遠地趕來?要打尖還是住店?」
關寧點了點頭,掏出幾枚銅錢:「先住下,兩間房。另外準備些清淡的飯菜。」
「好嘞!二位隨我來。」老闆娘笑容可掬,將兩人帶到二樓的兩間房。
屋內布置簡單,但桌椅窗欞擦得一塵不染。
關寧走到窗邊,若有所思道:「這裡距離堤壩不遠。吃過飯後,得去江邊看看。」
二人休整一二,便下去吃飯,沒過多久,飯菜端了上來,幾碟素菜和一碗熱湯,看似簡單,卻頗為可口。
*
關寧和趙懷書,趕到堤壩附近時,遠遠就聽見人聲鼎沸。
幾百號人在忙碌,有人用肩挑,有人用車運,碎石、木樁、泥土雜亂堆放,場面雖顯狼藉,卻透著一股護住家園的決心。
關寧微微遠望,目光落在堤壩的斷口處,黃濁的水流正從缺口中湧出,帶起一股泥腥味,一看就是情況不容樂觀。
趙懷書目光掃過:「看樣子還有不少外地的人來幫忙。」
關寧點頭,牽了牽披在肩上的斗笠繩:「咱們先去登記。」
兩人一身布衣打扮,衣衫雖是乾淨,但難掩一路奔波的風塵氣。
走到一處登記點時,負責安排的中年漢子正忙著記錄,臉上汗水淌成了道子。
「大人,我們是過來幫忙加固圍埂。」關寧主動開口。
那小吏抬頭掃了兩人一眼,見關寧是個女子,趙懷書又長得一副斯文模樣,眉頭一皺,隨手指向另一處:「搬東西的活兒太重,女的就別湊熱鬧了,去那邊分發物資吧。還有你,」他指向趙懷書,「這地方可不興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你也去那邊,別耽誤事。」
趙懷書聞言,嘴角微微一抽,看向關寧,似笑非笑:「原來我還不如你能幹。」
關寧未搭理他的揶揄,微微眯眼,只問那漢子:「我們可以搬東西。」
「這兒的東西,一袋碎石少說也得幾十斤。」小吏聲音大得像是在吼,話裡帶著些不耐煩,「甭管多結實的漢子,搬幾個來回都得趴下。」
「為何她們能?」關寧看到有不少農婦幫忙運著木料。
「她們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力氣大!」
他正說著,忽聽不遠處一聲驚呼:「老陸摔了!」
一群人圍上去,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伯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手邊的麻袋裡碎石灑了一地。
他佝僂著背,想站起來,卻因體力不支,搖搖晃晃地站不起來。
場面一時有些僵住。
幾個人忙著搬東西,一時抽不開身,只能回頭看了兩眼,又匆匆幹活去了。
「我來吧。」關寧突然走上前,彎腰將那麻袋重新紮好。
「哎,小娘子,這東西太重,你拿不動的!」有人在旁邊好心提醒。
關寧卻並未回應,只是微微屈膝,穩穩地將麻袋扛起,姿勢利落得讓周圍人看呆了眼。
「她真的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