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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笑了笑,眼中卻藏著看不透的意味:「我怎麼看有什麼用?窮人總是窮人,咱們的日子過得好不好,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話的事。」

關寧的目光微微一閃,順勢問道:「你覺得,高高在上的人,全都不管百姓死活?」

婦人眯起眼睛看她,緩緩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人是真心為百姓做事的,也有人只是在做樣子。」

關寧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語氣溫和:「你把我歸到哪一類?」

婦人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沒有回答:「大人是朝廷派來的奉使吧?」

關寧喝了一口茶:「你是如何得知?」

「民婦昨日同大人說了家中翻船之事,若大人不是奉使,那便只會隨意聽聽,且當個故事安慰安慰民婦;若大人是奉使,定會多問幾句;若大人是一個為民的奉使,想必會從某些地方套出這個事故,一旦大人知道了此事,必然會來尋我,只是不知大人來得如此之快。」婦人說完朝關寧一揖到底,又低聲道,「民婦先前多有試探,還請大人恕罪。」

關寧沒有伸手去扶,只平靜地問:「你是試探我,還是在等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婦人抬起頭,雙眼通紅:「大人明鑑,民婦的命不值錢,死了也罷,若是托錯了人,可我丈夫的冤屈、郎溪數萬百姓就永無昭雪之日了。」

關寧抬眸看她:「你叫什麼?」

婦人:「民婦孫嚴氏。」

關寧目光灼灼:「我叫關寧,來自長安。」

嚴秋雙看著她,一字一句:「民婦嚴秋雙,湖州金山人士,民婦丈夫孫大舟,宣州人。」

關寧讚許地看著她,輕聲問:「你丈夫的事,可與春汛時的沉船有關?」

嚴秋雙聞言猛地抬頭,手指緊緊攥住袖口,片刻後深深嘆息:「果然瞞不過大人。既然大人問了,我也不敢隱瞞了。」

「請細詳說!」

嚴秋雙深吸一口氣,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語氣壓得極低:「那艘船上的貨,根本不是糧草,全是石頭!」

關寧目光微微一凝,沉聲問:「石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茶攤旁的老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灑在桌面,嚴秋雙將擦乾的茶盞擺在案上,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巷口。

那裡人來人往,卻無人駐足。

她緩緩道來,那是春汛剛過,宣州運往郎溪的船隊正準備啟程。她的丈夫一早到了碼頭,她準備把他的飯菜送去船上。

正當她在船艙里收拾東西的時候,可當時船晃得厲害,衣裳被菜湯污了,想著不急這一時,便在內艙換衣裳。官府突然來了人,說船上只許留一人,其餘隨船的都要撤下。她未能聽到傳命,可她的丈夫以為她早就下了船,也沒來得及仔細找,便被人催著啟程了。

關寧看著嚴秋雙的手,抬眼問道:「為何只留一人?」

嚴秋雙看了關寧一眼:「官府說是為了輕裝上陣,船隻才能早日抵達郎溪。」她聲音微微顫抖,咬了咬牙,「等船開了,民婦的丈夫才發現我被困在這艘船上,當時返程定會問責,於是我就留在船上了。」

頓了頓,嚴秋雙按了眼角,繼續回憶,船剛開時還算平穩,可沒多久就開始微微傾斜。她的丈夫急得滿頭是汗,說這船貨物太重,像是超載了。他便去查看箱子,想調整重量。

嚴秋雙手指緊握,聲音逐漸哽咽:「可他發現,那箱子不是糧,也不是銀兩,而是滿滿的石頭!」

關寧眉頭微皺,問:「石頭?你們如何確認的?」

嚴秋雙抬起頭,目光裡帶著憤怒:「我們割開了一塊木箱,拿刀挑開裡面的包裹,露出來的,根本不是糧食,而是一整塊石板。他不信,又拆了幾箱,全是如此。」

關寧沉默了片刻,語氣低緩:「然後呢?」

「然後?」嚴秋雙苦笑一聲,眼神渙散:「官府命令只留一人上船,就是知道這一人哪怕發現真相,也活不了!」

那日風浪漸起,船體越來越傾斜。她和丈夫一邊把貨物搬出船艙,一邊試圖維持平衡,可每一箱都重得離譜,最後還是沒能撐住——船翻了。

嚴秋雙聲音哽咽,低頭抹了抹眼角:「他不會水,而我勉強會一點,就這樣撿回一條命,可他……」

婦人抬起頭,目光緊盯關寧,聲音微微發抖,她活著回來後來才知道,郎溪那邊也是成了人間地獄,她便想著把這事捅出去。

可魏大人和宣州、湖州那邊的人來往密切,接著沒多久,魏大人就去了象山,她害怕……害怕他們,擔心官府,自己若是貿然出聲,必會引來禍患,而這件事將無人知曉了!

他們就是想讓真相沉下去,所以她不能輕易行動。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宣州一定會有動作!我只能等……」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關寧:「大人,昨日見到你,知道我的機會來了。真相,不該這樣被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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