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翰一怔,放下茶杯:「大人此話何意?下官已將所知的一切全數告知,還請大人明鑑。」
關寧:「魏大人是上次賑災使,對江南各地的情況最為了解。按理說,郎溪的糧草不足,賑災銀購糧卻未用實處,這樣大的疏漏不可能不在您的掌控之中。可是,大人卻一直在用宣州和湖州的話來解釋,大人自己的看法呢?」
魏翰額角滲出一絲冷汗,勉強笑了笑,「這些也確實是實情,宣州和湖州同樣受災嚴重,賑災資源分配不足,他們此舉實屬無奈之舉。」
「所以,」關寧抬眸,目光清透,直視魏翰,「這些是否就是一切?」
魏翰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
「魏大人!」關寧聲音微沉,卻依然保持冷靜,「您該明白,任何人都可以失去信任,唯有聖上的信任不可失。若隱瞞真相,最終受害的只會是您自己。」
「魏大人您可聽過'壁虎斷尾'這句話?」
魏翰手指頓住,關寧語氣雖不重,但字字敲在他的心上。湖州刺史說的話,不僅僅是在警告那事他與湖宣兩州之事萬分干係也脫不了,但一旦踏上那艘船,他也再無回頭路。
他忽感無從迴避,長嘆一聲:「大人明鑑,確實有一事我未提及。」
關寧目光一凝,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魏翰吸了口氣,終於將心底那事和她說出,春汛之後,從宣州運往郎溪的一艘賑災糧船在途中淹沒,這才導致郎溪糧草不足。原本這件事不應發生,但那段時間宣州忙於調度賑災,沒有及時安排足夠人手護送糧船,一人掌船,終釀大禍。
魏翰語氣低沉,隱隱透著愧疚。
關寧不由自主想起白日裡與擺攤婦人的對話。
她心中微動:「那是何時發生的?」
魏翰回憶道:「大約在春汛剛過的三月底。」
「那段時間附近可還曾有其他船隻翻了?」
「未曾。」
她問:「每艘船上僅有一人?」
魏翰點頭,「是,當時宣州那邊確實抽不出更多人手,事情發生後,宣州刺史親自向我解釋過。」
那個婦人提到她的丈夫就是在春汛時因船隻沉沒而喪生,且剛剛魏涵提及春汛時候未曾有過其他船翻過,說明那那婦人男人的船是運送糧草的船。
但魏翰剛才提到糧船上只有一人負責,與那婦人白天說的有些差異,這其中顯然存在問題。
關寧心頭一緊,卻沒有將疑惑表露在臉上,她斂眸輕嘆:「魏大人,這事若有更多隱情,必須儘早查明。聖上對江南賑災極為重視,一點疏忽都會招致大禍。」
魏翰神色微變,連忙拱手道:「大人教訓得是。此事我確實失察,但糧船沉沒的具體情況,我並未細查,實在下官之責。」
「此事先記下。」關寧淡然應聲,但心中已然警鈴大作,「無論是湖州還是宣州,亦或郎溪的帳目,都將是此次調查的關鍵,希望魏大人能夠協助。」
魏翰最後輕輕點頭:「關大人既然說到這份上,我自然不敢推脫。大人需要什麼,只管開口。」
關寧點點頭,沉聲說道:「明日賑災船隊就會抵達宣州,我希望魏大人配合將郎溪、宣州以及湖州當年的帳目調取出來。我需要知道,這些糧草和銀兩,究竟流向了哪裡。」
魏翰嘆息一聲:「帳目恐怕未必齊全,但我會盡力。」
她合上帳簿,起身告辭:「時間不早,我先回客棧,魏大人若還能再想起什麼,還請隨時告知。」
魏翰起身相送,望著關寧離開的背影,眉宇間透出幾分複雜。
走出魏府,那茶攤早已收了,她只能先回到客棧後,關寧獨坐案前,思緒紛亂。
她腦中不斷回放魏翰的敘述,心中始終繞不開那個擺攤婦人的話。
站起身,她推開窗,看著遠處的天色,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明日再去茶攤。
第52章 湖州與宣州(4)
清晨的明州街頭,空氣中瀰漫著喧鬧的氣息,太陽尚未升高,已經能感到陣陣熱意。
關寧著一身素淨衣衫,沿著昨日的巷道步向茶攤。
茶攤邊的老樹影影綽綽,婦人正熟練地清理桌椅,挽起袖子熟練地燒水、洗盞,動作從容卻帶著幾分隱約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