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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側身,背靠著月門的木框,抬頭看向夜色,語調輕緩:「我第一次在宣州府用宴,總要給他們些面子,方便後面察案。」

趙懷書微微一愣。

她是在向他解釋。

她不是默認,也不是接受,而是顧及大局。

他忽然覺得自己方才那些無由來的情緒,有些可笑。

酸澀、悶悶不樂、不甘……這些情緒像是散落在心底的一層塵埃,因她的這句話,被輕輕拂去。

趙懷書沉默片刻,嘴角微微揚起。

關寧輕輕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而是微微側頭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繼續說些什麼。

趙懷書看著她,目光落在她微微揚起的眉眼間,心緒漸漸平和。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種種不快,實在是太過無謂了。

她還是她,從來沒有變過。

趙懷書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夜深了,奉使早些歇息。」

關寧輕輕點頭,轉身推開了月門,身影隱入夜色之中。

趙懷書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許久,才緩緩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但他心底的那一絲酸澀,早已散去。

***

晨光熹微,松吳江畔薄霧瀰漫,江風掠過,帶著濕潤的水汽。關寧隨宣州府一行人沿著泥濘的官道前行,馬蹄踏過積水,濺起點點泥花。

關寧微微一笑,話語溫和得體,偶爾附和幾句,既不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不讓他們太過得寸進尺。她來此,是為了調查堤壩崩毀的真正原因,而非聽他們一味地溜須拍馬。

杜彪騎在馬上,遠遠望著堤壩,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隨即轉頭對關寧道:「奉使一路勞頓,今日終於能親眼見證宣州上下齊心協力的成果了。」

關寧聞言,微笑並未作聲。她抬眸望向前方,忙碌的工匠、汗流浹背的民夫,來回指揮的官吏,一幅典型的災後修復圖景。

杜彪話語中的自豪之意再明顯不過,仿佛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手搬砌一般。

眾人行至江堤附近,眾人紛紛勒馬停步,杜彪先行下馬,親自伸手作請:「奉使,請。」

關寧順勢下馬,目光掃過江堤,裸露著被衝垮的夯土,一旁堆滿了待填補的砂石,水工們赤膊上陣,踩在濕漉漉的堤岸上搬運石料,喊著號子,配合默契地將一袋袋泥沙填入缺口。

此時,杜彪已經站到了堤壩中央,語氣慷慨激昂:「自堤壩崩毀以來,宣州府的我等日夜操勞,不敢有一刻懈怠。」

他說著,臉上不自覺露出幾分自得之色。

幾位隨行官員立刻附和。

「刺史大人更是功不可沒,日夜憂心,親自督查工事,真乃百姓之福。」

「這次堤壩修復得當,定能保百姓安穩度日。」

這些恭維的話語,關寧聽在耳中,卻沒有急於開口。她的目光仍停留在江堤之上,觀察著修復進展。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語氣平靜:「確實不易。」

短短四字,卻讓原本沉浸在自我誇耀中的杜彪一愣。他原以為這位奉使會多誇讚幾句,甚至附和他們的吹捧,沒想到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確實不易」。

而這四字,也可理解為對修建的肯定,也可理解為對百姓辛勞的感慨,甚至帶著些模稜兩可的意味。

杜彪的笑意頓了頓,隨即重新揚起:「奉使既然覺得不易,待會兒不如再看看其他地方,了解得更詳細些?」

關寧微微頷首,眸色深沉,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去。

隨著宣州府官員的引領,關寧繼續往堤壩的核心區域走去。

沿途,泥濘濕滑的堤岸上,官員與工匠們正忙碌著,喊號的聲音此起彼伏。她的視線掠過腳下的夯土堆砌,注意到其中混雜了不同質地的泥沙,還有堤壩底部細細的碎石,隱約帶著江水沖刷後的痕跡。

這些細節雖不明顯,卻足以讓她心生疑慮。

分水縣縣令緊隨其後,走到近前,躬身道:「奉使大人,此處便是當日堤壩崩毀的中心地帶,災情發生時水勢洶湧,衝垮了兩百餘丈堤防。如今經過緊急修復,已恢復大半。」

關寧微微頷首,目光依舊落在斷口處,此處經過修補,表面看上去已然整齊,砂石層層堆疊,水工們正在加固。

太陽逐漸升高,江面泛著刺目的光,微風裹挾著濕潤的氣息,吹在宣州堤壩之上。關寧沿著堤岸緩步向前,身側是宣州刺史與幾位當地官員,他們神色各異,但言語間都流露出對朝廷重視此事的敬畏與小心。

堤壩仍在修繕中,沿岸到處是來往的工匠,喊號聲、木樁落地的悶響交織在一起,氣氛忙碌而緊張。關寧看著這片區域,腦海中回想起之前暗訪時看到的情景——幾乎無二,皆是工匠埋頭勞作,努力填補被沖毀的缺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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