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幽深,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威壓。
李衡心中猛地一沉,剛要出口的話,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他懂了。
皇帝今日在朝堂上的布棋,真正的目標並非李經彥,而是他。
看著跪地的李經彥,目光冷淡,淡淡道:「既然你自己也知愧對朕,那便不必再管江南西道的財政了。」
李經彥的手指微微收緊,心中已然明白皇帝這一步,毫不猶豫地俯首:「臣不過一介粗人,承蒙聖上厚愛至今,實不敢居此高位。」
他語氣恭敬,話中帶著對皇帝的感激,同時也在順勢而退。
他本就不願再執掌財政,如今皇帝主動藉機收權,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看著他的態度,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道:「你還是繼續管軍務,朕另派一人去管財政。」
朝堂之上一片靜默,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接下來的安排。
皇帝緩緩道:「蘇庭燈。」
朝列中,一道身影走出,拱手叩拜:「臣在。」
皇帝看著他,緩緩道:「你去江南西道,擔任布政使。」
殿中靜了一瞬。
關寧微微抬眸,視線落在那個站出來的人身上,心中微微一動。
炎州刺史蘇庭燈,他在她離開這三月里,已被召回京。
陛下原來早有此手。
蘇庭燈躬身謝恩,神色平靜,仿佛對此早有預料。
朝堂之上,右相徐勉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彎起。
果然,皇帝這一手,是衝著左相去的。
一步棋,看似打在李經彥身上,實則是衝著李衡的權柄而來。
一個布政使之位,看似簡單,卻已然將江南西道的財政實權收回。皇帝不會貿然拔除左相,而是如細水長流般,一步步削去他的力量。今日這一手,雖未傷筋動骨,但卻已經讓李衡的勢力受損。
李博的臉色鐵青,李衡神色不變。
李衡站在一側,神色未變,依舊沉穩如初,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徐勉看著,心中暗暗嗤笑。老狐狸,果然還能沉得住氣。
但不論如何,皇帝的這一步,已然落定。
***
殿內靜寂無聲,唯有殿側檀香徐徐裊繞,帶著一種沉穩而悠遠的氣息。
皇帝緩緩收回目光,輕輕側首,視線落在殿側女子身上。
「關寧,你至宣州三月,松吳江堤壩一事可曾查清?」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似是尋常問詢,實則所有人都聽得出,這才是今日朝議的最後一事。
坐在殿內在一側記錄的關寧輕輕闔目,再睜開時,已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她從容走出朝列,步履輕緩,卻極有分寸,直至李經彥身側,才俯身一禮,聲音清而穩:「回聖上,松吳江堤壩一事,臣確已查清。」
她沒有提政策,沒有去說宣州調撥的賑災銀問題,而是直言災情,直接道出——
今年江南百姓,連逢水患春汛、端午汛、伏汛,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沿江兩岸,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她並未誇大,只是以最平靜的語調,將事實一一道出。
然而正是這份平靜,讓殿中眾臣心頭微微一緊。
關寧垂眸,繼續道:「宣州百姓因水患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甚至有些村縣疫病未清,餓死於江畔的孩童不計其數。至於松吳江一帶……」
她頓了頓,才道:「臣至堤壩之時,已無完好之處,塌陷之後,江水倒灌,沿岸百姓逃無可逃,屍身沿堤堆積,皆是骨瘦如柴。」
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卻清晰地將那副地獄般的光景,呈現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猶如沉重的石塊投入湖面,激起殿內陣陣漣漪。
皇帝的指尖緩緩摩挲著御案邊緣,眸色微斂,臉色悲痛,終是未發一言。
大臣們亦是沉默片刻,有人面露痛色,有人抬袖拭淚,甚至有人低聲嘆息。
這朝堂上的老狐狸們,果然懂得揣摩聖心,如何傳遞情緒。
關寧看著他們的反應,心中暗道。她知道,自己說對了。
皇帝要的,正是這樣的場面。
情緒已醞釀至此,關寧這才開口道:「松吳江堤壩並非人力有意破壞,而是因接連災害,百姓無力自顧,募工修堤之人多已饑寒交迫,堤底夯實得不牢,終至塌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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