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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秋日的微風,拂過滿庭枯葉。

「慧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慧王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李衡嘆了口氣,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朝堂紛爭,非你所長。」

惠王是大皇子,中宮所出,是他的孫女唯一的孩子,是李家的血脈,是他原本看不到未來的最後打算。

現下,皇帝有心改革,潛伏盤算謀劃多年,細細看來真的是一位好帝王。

他輔佐過三代皇帝,谷煬帝貪圖享樂荒誕奢靡的帝王,在位十年,民不聊生外族入侵,曾經導致大康國都一度遷至洛陽。

谷惠帝即位,這位皇帝生性好戰,在位十五年,倒是把邊疆收復回來了,但他遷至長安後卻沉迷酒色,不問朝政聽信宦官,在他後面的一番操作下,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民生又變得糟糕不堪,後來還淹死在酒池裡。

谷平帝匆匆即位,這位皇帝卻是一個多病的主兒,體弱多病導致子嗣稀少,沒兩年平帝病危,僅有的三位皇子互相殘殺的起來,一死一殘一瘋。

谷惠帝的時候他便是政事堂的一員,谷平帝時他已經掌握了朝政大權。當時的他準備建議平帝從宗室過繼一位,沒有想到這位皇帝在民間還有一個血脈——就是當今聖上。

慶安帝出自民間,性情頑劣,學術淺薄,還不願意認祖歸宗。後來他使了些手段,斬去了那位民間的留念,這才心甘情願的回來。

他本就沒有抱著慶安帝有多大智慧,只想著聖上不要同之前的皇帝一樣就好,但就算一樣也無大礙,畢竟現在整個大康朝堂,他有實力把握!

沒有想到,這位皇帝竟然出乎他的意料,二十多年磨一劍,他也看到了這劍的鋒利,他是時候可以放手了。

他這一生,運籌帷幄,翻雲覆雨,扶持帝王,平定朝局,但他終究只是個臣子。

他的退場,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留在朝堂的必要。

可是慧王不行。

他是李家的後人,是李衡最後的執念。

他比誰都清楚,慧王並不適合這場權力的棋局。

慧王的心顫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李衡並不是因為他江南一事失望,而是因為——

李衡已經看開了。

「慧王……」李衡最後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緩緩道,「無論如何,記住,保持良善,衷心父君。」

慧王怔怔地看著他,半晌,緩緩點了點頭。

日光透過廳堂的窗欞灑落,映在李衡微微佝僂的身影上,勾勒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

出宮這日,天高氣爽,天穹碧藍如洗,落葉在青石板上滾動幾圈,又被輕巧地帶起,消失在街角。

關寧乘馬車而出,車轍碾過石板路,發出沉穩而悠長的聲響。

趙懷書與她同行,馬車行至永興坊。

永興坊里人聲鼎沸,街邊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巷道里孩童嬉鬧,遠處炊煙夾雜著肉香和椒香飄散在街巷之間,四處透著溫暖氣息。

待馬車停穩,他率先下去,目光停駐在高懸於宅門之上的牌匾——「瑤台居」。

三個字墨色沉穩,筆鋒卻帶著溫柔的曲折,如雲煙浮動,像是一處遠離塵世的靜謐歸處。

他怔了一瞬,隨即笑了,幽長的銅鈴撞柱聲音從遠處隨著風飄來。

他想起佛經里曾言,風不動,幡不動,唯心動。

可今日,分明是風動,是心也動。

院門緩緩打開,屋內的老僕見到門外的人,眸光一滯,驚喜地脫口而出:「少爺——」

聲音一落。

她陡然意識到失言,忙改口,「趙掌印,您來了?」

一句「少爺」險些脫口而出,終究改口,話音卻微微發顫,眼底的欣喜壓也壓不住。

趙懷書一怔,目光緩緩落在那張刻滿歲月痕跡的臉上,唇角的笑意帶了點溫潤的意味,輕輕點頭:「嗯,我送關大人回來。」

這些年老僕們已習慣換口,可仍有人在夢中驚醒,哽咽著喚他「少爺」。

仿佛這樣,就能讓時光倒流,回到往昔未碎的那一刻。

關寧走在他身前,二人進了院內。

她的目光從老僕的臉上掠過,帶著溫和的笑意問:「可有蔬菜和肉類?」

老僕忙應道:「有的,大人想吃什麼儘管吩咐。」

她未再多言,在主院選了一間朝南的屋子,拒絕了眾人的幫忙,自己一件件整理物什。

屋外,趙懷書和老婦人們坐在廊下,日光落在他們身上,幾位老婦或拿著針線比劃,或捧著新做的鞋底,絮絮叨叨著,眼裡是掩不住的慈愛。

趙懷書垂眸,聽著她們的碎碎念,像極了舊時趙府中堂前的光景。

「少……趙掌印,衣裳該添幾件新的了。」

「這鞋是前些日子做的,您瞧合腳不?」

「茶好了,喝點茶潤潤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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