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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不欲理會,奈何這幾個月在充州日夜提防,早已養成了捕捉聲響的本能,耳朵稍微一動,便聽了進去。

「太傅大人……唉,自七月起便臥病在床,連陛下都請了好幾撥太醫,可還是無計可施,聽說前日宣政殿裡,陛下大發雷霆,罵了御醫署的首醫一個時辰。」

「太傅是國之棟樑啊,這要真撐不過九月,怕是……」另一個老婦人嘆了口氣,聲音裡帶著難掩的哽咽,「這些年朝中還靠著太傅鎮著,若是太傅去了,哎——」

關寧指尖一頓,盯著自己手中茶盞上細細的紋路,心裡像是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

她只覺一股冰涼自心口蔓延,竟連掌心也沁出了薄汗。

趙懷書。

她腦海里第一個浮現的,便是那個慣常溫雅持重,嘴角含笑的身影。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傅對於趙懷書意味著什麼。

那是他恩重如山的救命恩師,是在趙家滿門抄斬之際,獨自跪在丹墀之上七日七夜,不曾進水米,才為他爭得苟全性命之人。

是趙懷書當年少年中第探花,奉太傅門下,習君子之道,受春風化雨的授業之師。

若是太傅真的……

而趙懷書此刻卻遠在安南,按他運送軍需糧草差事的時間,怎也趕不回長安。

屆時縱有千言萬語,縱有千萬恩情,也只能隔山海,空餘遺恨。

關寧不由自主攥緊了手裡的茶盞,掌心青筋微微凸起。

她太清楚趙懷書的性子,外表溫潤,骨子裡卻是極重情義之人。

若太傅仙逝,他連最後一面都無法相見,那樣的憾事,怕是一生都無法釋懷。

想到那日在充州,烈陽下他趕了幾百里的路,只為在疫鄉邊境的破廟裡靜靜看她一眼,便又連夜離去。

那日他眼角微紅,眸子裡藏著滿滿的不舍,關寧便知,這世上有些情,有些人,早已根植在心底,言語無聲,卻勝過萬千誓言。

如今,若再逢此變故……

關寧只覺胸口滯悶,像壓了一塊沉沉的石頭。

她抬手將茶盞放下,站起身,輕步走到廊下。

老樹葉子簌簌而落,映著暮色,灑在地上,泛著金褐的光。

老僕人們見她來,忙不迭行禮,正要解釋,關寧擺了擺手,淡淡道:「無妨,我聽見了。」

她語氣平靜,卻掩不住眉眼間的凝重。

「太傅大人……近日可曾有人去探望?」她輕聲問。

一位年長的婦人低頭答:「陛下已命人封了黃府,太傅病重,外客皆不許入內。只留了黃府自家子侄輪流侍疾,便是陛下,聽聞也只在八月中旬親至一回。」

關寧心頭愈發沉重。

封府?那便是情況不妙了。

若太傅只是小恙,何至於此。

她知道,這座城池內外,人人都在看著太傅這口氣能不能熬過這個九月。

關寧仰頭望了眼天色,秋風捲起枝頭殘葉,一片片打著旋,似也知曉這世道風雨將至。

她默默在心底祈願。

不求太傅長命百歲,只求他再撐上一程,至少……熬過今年。

今年一過,大康便是另一個大康。

屆時,關寧自會以手中這柄快刀,替他除去那些盤踞多年的老狐魁首。

至少也能讓太傅至少也能看看她同他的愛徒努力的結果,他一直未曾放棄的大康正在慢慢變好。

她心口微痛,眼底一寸寸被暮色浸沒。

思及趙懷書此刻或許正跋涉在劍南泥濘山道間,風餐露宿,未曾知曉長安變故。

她更不敢設想,若噩耗驟至,他會如何。

那個一向淡然自若、從容儒雅的男子,那日尚在神女廟前對她輕聲道了一句「順路」,眼角帶笑,笑意卻是滿懷憂慮和不舍。

若太傅殞命,他便要孤身一人,師恩未報,親人皆逝,只剩孤劍一柄,藏鋒於朝堂血雨腥風。

她怎忍?

第92章 新開始(3)

九月底,正午,延光殿。

檐角垂落的玉玲瓏隨風輕晃,發出細微脆響。

檐下投下細碎的光影,像被秋水洗過一般清澈,映在殿門朱漆上。

殿內,檀香裊裊,一縷青煙如細蛇般蜿蜒升起,隱入高處琉璃燈影中。

屋內靜得只剩下黃涴低低誦經的聲音,她手中的佛珠一顆一顆緩慢撥動,指腹已被溫潤的珠面磨得泛起薄繭。

黃涴靜跪殿內,手中佛珠輕輕撥動,口中低聲誦著《心經》,聲音溫柔平穩,仿佛無波無瀾。

正午時分,殿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節奏沉穩。

海棠悄步入殿,躬身行禮,附在黃涴耳側低聲道:「娘娘,陛下來了。」

黃涴指尖一頓,念到一半的經文戛然而止,手中佛珠尚在滑動。

她靜靜凝視著佛龕上的佛像,良久才站起身,將經卷合上,撫平衣袖,步出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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