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目光,落在底下相對著的二人,總算能「因天氣原因」避過去,不至於有你死我活的風險,不然弄出什麼好歹來……她望了一眼高台處——
突然——
聽得山下兩匹馬一陣嘶鳴——
場中有人驚呼道:
——「快看!」
只見馬上二人身形騰動。
也不等誰人發令,兩匹馬就在這急雨里,在圍場中縱馳起來。
就在這時,高台一側傳來一陣鼓聲,那鼓吏雨中擊鼓助陣,鼓桴急促,每一槌都近乎敲在心口之上。
彈指之間,兩人已交第一箭。
言子邑胸口猛然一悶,見兩人都伏在馬背上,
——還活著
心裡才剛一松,兩張弓又打滿了。
言子邑注意到,兩人拉弓都完全換了姿勢。
從言子邑側方這個視角望過去,看不清箭矢,只能看到兩人張弓拉箭的動作。
邢昭持弓在側身,左臂張弓,弓弦和箭尾抵在胸肋處,橫弓至前的時候,箭矢離弦之前,有一個向下壓腕的動作。
滿弓的時候像有一個短暫的停滯。
出箭的速度卻又極快。
寬弓重箭,羽矢破空之聲,凌駕於鼓雨雙聲之上。
邢昭一箭離弦,胡卿言幾乎是同時把垂在腰底的弓抬起來。
翻掌向上,水平端在手裡,箭是平行飛出去,沒有什麼弧度,使得更像是弩箭,而非弓箭。
這裡一箭飛快地躥出去,交在雨中。
馬、人、弓箭合為一體。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場中凝神屏息,轉瞬之間,六箭已畢。
底下的雨也漸有些積蓄起來,馬蹄踏過坑窪迸濺出水花來,兩人避箭,不時驟停急轉,倏然——
胡卿言的馬蹄一滑,一頭栽向場邊——
胡卿言借著馬跌倒之勢躍開兩步,背向邢昭。
眾人看見邢昭張開的弓垂了回去。
緩了一口氣。
胡卿言折轉回來,看著他,嘴角微翹地詢問道:「邢昭,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沒要呢?」
「趁人之危這事,或許對你不難。」邢昭平靜道。
胡卿言徹底笑了起來,走回馬邊,躍身上馬,「這話真能把我笑死,你們這些人,就是太虛偽!當初你何嘗不是『趁人之危』呢?不過,說實話,這會子我倒有些興奮了,邢昭,有些機會,老天爺興許是不會給第二次的。」
兩人都未歇馬,邢昭身下的坐騎在馬道上奔馳,胡卿言卻從剛才落馬開始就顯得矜慎,胡卿言手掌翻出兩次,皆未出箭,忽然瞪了馬腹,只見得他的坐騎前蹄揚起,馬匹身軀巨大,遮住了他平射的箭身,朝著邢昭坐騎的頭顱方向猛遞了一箭。
邢昭狠勒了韁繩,急轉馬頭,眾人聽見他座下戰馬發出一聲哀鳴,馬脖子低垂了兩下,邢昭傾身掩了掩馬耳,似乎剛剛那一箭擦過了馬耳,馬受了傷,但畢竟也是久經沙場的戰馬,邢昭迅速調整了姿態,繼續疾馳,胡卿言卻不再停轉,只一心在雨中聽辨弓弦絞緊的吱吱聲,箭身離弦,他乾脆從馬上翻了下來,又快速翻身上馬,胡卿言此時手裡是第十箭!
他掌中持弓,邢昭見其執弓所瞄準的位置,卻還是馬頭之向,那馬蹄側晃了兩步,邢昭緊持了韁繩,胡卿言卻在出箭時抬腕對準了邢昭。
邢昭從馬背上躍下來時。
一支箭像是料定了他的軌跡。
因著他胸前持弓的姿勢,釘在了他的手臂上。
場中有半刻悄無聲音。
接著漸漸有人釋負般舒了一口氣。
邢昭立在雨幕中。
把那箭頭從他的手臂處拔了下來。
箭矢落在地上。
女眷之中,已經有人嚶嚶啼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