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靳則聿那日和她這麼一陣。
基本屬於關係破裂期,沒想到他讓秦管事送來一樣東西,
——錢。
見秦管事鄭重其事地捧著真金白銀。
人類的本能讓她心跳加速。
「王爺道王妃素來以儉養德,不喜珠玉,不事靡費……想王妃差人需要使費,便讓老奴……王爺還說,若是王妃需要調派府中諸人,只吩咐一聲便是……」
秦管事的話飄在耳邊,一段一段的,進不去耳朵。
青蓮卻忽然轉換了立場,跨下階又退上來,仿佛台階是一顆種植牆頭草的位置,低聲催促:
「小姐,王妃,好歹,道個謝啊。」
秦管事立在那裡不動,半響終於忍不住:
「王妃可有什麼話要說?老奴好回稟王爺。」
「有的。」
秦管事目光追上來。
言子邑言語客氣,「煩管事稍待。」
進了屋,看硯台里的墨還未乾,用筆顛蘸了,照了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在一張裁好了的空白小紙上描摹了一番。
接著把青蓮招了過來,指著完稿對青蓮道,
「瞧瞧,可能看出來畫的是什麼?」
青蓮擰著一張臉,指著左下角的手道:這個像觀音娘娘結的印,但又不太像。
又指著右上角三個心:這是……
「奴婢瞧不出這是什麼。」
「看不懂就對了。」
言子邑把紙條撈起來,懸空看了看,覺得還蠻生動,踏出門放在秦管事的托盤上。
「勞煩管事將此物交給王爺。」
資金鍊和人都備下了。
提前去看場地。
她首次主理外務,第一目標是不出差錯。
言子邑便拉了二哥一道,因為想來想去,這個「禮制」實在是個複雜的問題,王爺這個身份,這個事情也算比較特殊。二哥上來就問這次的主辦方是誰,她說是她,又問有沒有鼓樂,她說嬤嬤安排了笛與鼓,以伴相隔不遠寺廟之鐘聲,二哥便說,雖是皇后出行,卻是她主理,且未聽此事有聖上旨意,既非公中,她是王公之妻,按古制,非公中不得有禮,就建議把吹拉彈唱一概免了,說「鼓樂最有制,公侯大夫,應不擅動以彰正德」,讓她照這個上稟。
本來還擔心沒有音樂掃了皇后娘娘的興致。
沒想到皇后娘娘竟著人來傳話,一應鼓樂皆免,贊她考慮得周全。
一連數日忙碌,昏天黑地,都是夕陽殘照才回到王府,正思量派去代請蘇竹如的帖子尚未答覆,馬車軸倏忽一滯。
馬車路過王府正門,見王府門前今日卻有許多兵士戍守,雖每日都有客,但馬車卻比平日裡頭多了許多,都攔在外頭,車夫一時不好打彎,只能出聲讓那些馬車讓一條道來,言子邑這才注意到,這些馬車裡的,不是來拜謁王爺的官客,倒像女子的聲音,
行到平日出入的院門口。
馬車外頭便有響動。
一看竟是秦霈忠。
他打馬在車前,探了身過來,一臉的興奮,像原本就是來「堵她」的。
「王妃,哎呦!」他拍了一下馬背,「你記得那日梯雲樓你說什麼來著?」
胡卿言的話尚在耳畔,她無奈道:
「我叫你把所有的東西都翻一遍。」
「對啊!」秦霈忠樂道:「你不單說了這個,你提到今年到言府,言大公子射殺的那個細作,你還記得不?」
言子邑點點頭。
那人的孤絕冷寂,偶爾還是會浮現上來。
「虧得王妃提起,這人的屍身我當時拉走了,他所用的馬卻留在了言府之外,馬匹、此人穿的衣物、連給馬配的韁繩我都留下了。這人穿的衣物是北境布料,但你猜怎麼著,那編了股子的韁繩卻是京中獨有,這人竟然在京里住過一段時日。後來我查到那韁繩所販之所,讓周圍店家辨認,通過此人畫像詢問了坊街,找到了此人寄居之所,此人竟然在京中住過兩年,且衣物鞋帽,皆是大璋新物。」
他頗為激動,
「王妃,你想,那細作其實已在京城許久,卻穿著舊日的衣物,扮作北境客商,想顯得同這京城毫無瓜葛,這便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最主要的是,這房主說,他見過此人同『做官的』有來往,王妃,這要是能順藤摸瓜,您便是我秦霈忠的大恩人。」
言子邑一直想開口,勸他謹慎些,別把大夥都帶溝里了。
又看他一臉興奮,找不到切入點,忙說,
「別,秦大人。您行行好,別把我抬出來,我一個女眷,傳出去我在這個上頭指手畫腳,有違『臣婦之德』。」
「那不行,那別人都以為是李通涯在萬策堂指點了我,這是個面子問題。」
言子邑捂著額頭,她終於明白秦霈忠一定要四處嚷嚷是聽了她的話,究竟是為什麼。
「你……」
秦霈忠抬手:「我這就去找王爺,告訴王爺這裡頭有王妃的功勞。」
「倒不用如此麻煩,你稟給王妃聽的時候,本王順道已聽了。」
聽到來人聲音,語調雖不含喜怒,兩人都是一愣。
猛然回頭。
見靳則聿人乘馬上,神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