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碰到這種文藝段,許多字便不認識。
只有少數幾封是有年號+時間的,其餘都要靠揣測,看了前面忘了後面。
經過多日整理,就已知信息來說,胡卿言從洛城到新沛,到新沛被破,他帶著殘餘部隊回到洛城,再到三皇子被殺,同她所聽到外界的傳言,有微妙的信息不對等的情況,大致的路子是對的,但其中有矛盾的地方。
照以前的工作習慣,排開列序,用白紙另外札記,為了提煉有效信息,只能耐著性子讀。
看到一張開頭莫名其妙一句——
「昨夜吾幾如俊風」,手心發麻,臉部一陣潮熱,有一股涼風灌入脊背,不禁拍筆。
一時生起一種念頭。
這言三小姐不會和胡卿言有過什麼關係,腦子裡種種臆想就劃來,尚來不及成型,就被她搖過去。
——不會,應該不至於,畢竟是官宦之女。
就這麼想著,看見青蓮面色如帛,有些恍惚地立在一邊。
只見她小心翼翼地說:「小姐,你答應皇后娘娘的人,今日午後進宮,您可記得?」
言子邑從桌角抽出一張紙,「喏,計劃都做好了。」
言子邑覺得自己久不「上班」,部分功能趨向報廢,最近事多,倒逼她沒辦法踏實躺平做個局外人。很有條理地一二三四,假設皇后娘娘可能會談論到的問題,自己應該如何對答等等,不過,她其實也假設不了什麼。
想到這裡就想到靳則聿。
覺得自己把自己窩在房裡整理所有的一切。
根源上……
也許是一種退卻。
想不到該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去面對他。
但不論同王爺有沒有鬧僵,自己能做的事還是儘量自己解決,也不能什麼都問他,總算形式上提前準備一下,落得稍微篤定些。
從皇后殿裡出來,沒想到「自製錦囊」竟然能押對一半,覺得錦囊這東西之所以有效,裡面大概裝的都是運氣。
思到此處,不免一笑。
前頭帶引的嬤嬤回身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娘高興,王妃也跟著高興不是?」
言子邑聞言,回想了一下。
皇后娘娘聽到邢昭答允時的表情,整個人光彩炙烈,欣喜之情難掩。
問她預備在哪兒設宴,她照來時的計劃,請皇后娘娘定奪,之前想了想,皇后娘娘要她定奪,其實也是客氣,但提案自己備下了,皇后娘娘再問時,只答,
「娘娘若是預備在行宮,妾身自然不敢做主。若是在王府或旁的地方,妾身便想請娘娘安排一位年長的嬤嬤,教妾身如何行事。」
皇后娘娘聽完她的提議表示滿意,只是有一樣她沒想到。
娘娘在最後添了一句:
「竹如畢竟也算是本宮妹妹,便讓她一道來吧。」
相比前一次提了名字咬牙切齒地喊,這一次又顯得十分親昵,言子邑有短暫的錯愕。
當然這愛憎都在皇后一念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自然是領命答應。
看到靳王妃「點點頭」,嬤嬤笑容可掬,她久在皇后身邊服侍,極為曉事,抄手再向王妃施禮,便不再多言,走在前頭。
隨著嬤嬤走,前頭一幢樓宇檐尖上透來一束亮光,言子邑順著那道光看去,金線透過岔脊上金漆的小獸耀過來,隱沒於雲靄中的日頭光線不強,有一種絨絨的質感。
聽到人工激流嘩嘩的水聲,言子邑有一種熟悉之感,不自主地往遠側看去。
高檐底下是一座廊橋,橫跨在宮中的河道之上。
飛檐懸在廊橋頂上。
言子邑心底突然有一種預感。
她垂著頭略提著裙襦拾級而上。
感覺上嬤嬤向什麼人行了一禮。
她緩緩抬頭。
胡卿言立在橋面中間,背手望著那團金光,似乎在追尋著什麼。
言子邑只當沒瞧見他。
也沒有行禮,徑直走了過去,沒想他卻壓近身來。
言子邑想靠走位往斜刺里來幾步。
可惜,胡卿言抬手擋在她身前。
他是武將,指節扣在朱漆廊柱上,就知道繞不過去了。
言子邑忙退後一步。
胡卿言:「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大人,妾身是靳王妃,你又是什麼意思?」
胡卿言的手還是扣在那裡,抵著廊柱往復扣按了兩下,自顧道:
「說真的,這你真不應該站在你『夫君』那裡,你看看,你大哥的事,關在『你夫』的衙門裡,你夫君卻不願意替他說半句話,還要我胡卿言大鬧明池順帶著一起摘出來,你不謝謝我也就算了,還對我視而不見,《史記》里有句話『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靳王妃』此舉是否有些……」
他皺著一張臉,撓了撓鬢角,沒有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