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有一個人。」
靳則聿半抬手:
「倒是顯得比我念你要深……有時,只能裝作不覺。你先歇一會,我派人護你見一見。」
言子邑一時反應不過來:
「誰啊?」
第74章 滋潤「是她吧。」
大殿廢棄有些時日,但是大殿格扇裙板上的塗金還沒來得及發黑,團龍在日頭底下熠熠生輝,開闊疏朗,言子邑的裙擺壓著一排木雕走過去,老秦是從西面的廊子裡拐出來,此刻是背光的,但像背光呈現出來的照片一樣,老秦整個人顯得格外溫和朦朧。
朦朧間,言子邑走攏過去。
是老秦先打趣開口:
「呦,怕您奔波憔悴了,氣色還不錯。」
言子邑乍以為看錯,一番經歷,胸中涌動:
「你們王爺滋潤的。」
老秦一愣,一張臉僵笑在那裡,這個年紀居然害羞了,抬起手指點了點她。
半葷不素的話只能點到即止,言子邑換過話題,問:
「你怎麼出京的?」
老秦抬起的手懸在半空,緩過勁來,顯得興奮:
「說來話長,王妃你要聽麼?」
「那就長話短說。」
「總之,就是陛下妥協了,拿程閬、我,還有老李,換了邢昭三萬兵馬,本來邢昭自己是不過來的,屯在京師外頭以防有變,陛下這樣示了誠,我們就仍留程閬在外,集中所有人馬,」
他抬手打了一個手勢:「撲過來!」
言子邑垂頭,小聲問:
「胡卿言呢?」
「大木車子鎖在城外大營里呢。」
老秦張開雙手比了個姿勢,「一個人一輛大車,枷鎖鐵鏈一應俱全。」
言子邑聽他描述。
不知怎麼眼眶瞬間紅了。
老秦看了她一眼。
沒作聲。
叉著腰把目光移向一旁。
正殿依舊氣勢恢宏,日頭一來,雪已經化了,南方是潮雪,覆了一地,原就是灰的,血跡混入其中,也瞧不清,此役速戰速決,傷亡不烈,只些許有些鏽味。廢殿能搬的東西都搬空了,東面一個缺了一角的日晷,西面是一隻實沉的相對完好的嘉量,原本放大鼎的磚地磕了個印,像是哪伙人搬的時候沒吃重,砸在地上形成的,霈忠眼神落在那坑上,認真道:
「王妃,聽你老哥我一句勸,在胡卿言這件事上,」
霈忠拇指和小拇指一翹:「六個字:別犯傻,別犯渾,也別在王爺面前提了,你就當他已經死了。」
言子邑沒抬眼,點了下頭,「我有數的。」
「你放心,人歸在我手裡,刑求這門手藝,我爐火純青,死不了,或者這樣,我私底下替你關照一下。」
「嘖。」
言子邑嘖了一聲。
老秦接著道:
「你手底下兩個婢女我給你拉來了,行軍不便,跟在我們後頭,我怕動刀兵,驚著她們兩個,歇在二十里外,南都的事停當了我便囑咐人給您送來,使自己的人總比使別人的順手。」
「多謝了。」
「唉,要沒王妃我都指不定已經燒成灰了,你說什麼謝……對了,」霈忠忽然話鋒一轉,「聽說胡卿言手底下一個狗娘養的打了你,是哪個副將?是不是那個李兆前?……我讓人每日抽他一百個耳刮子,或者先剁他一隻手。」
言子邑愣了半晌,
「你們是什麼人?地痞還是流氓?王爺是土匪頭子嗎?」
老秦聞言自己也笑了,言子邑是帶點苦笑,
「對了,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荀衡說的。」
秦霈忠挨近了些,「我說王妃,回京以後,小心一些蘇竹如這娘們,荀衡說了,她借著什麼『長固夫人』的身份,特意跑到王爺帳中,說你和胡卿言有私,還說他手底下人是因為看不過去你們倆有私情,打了你……」
言子邑一皺眉,嘀咕了一句:
「看不出來,荀衡有這麼八卦的一面。」
霈忠面顯疑惑,
「這有什麼干係?但你別說,這小子易經、卜筮,河圖洛書,他是無一不通……動兵的時辰,也是他算的……起了個卦,總之是有驚無險……」
正這麼說著,後頭來了兩個兵,像是尋霈忠的,見了她有些怔,一時不知如何稱呼,霈忠打手示意——這是王妃,言子邑聽那兩個兵口裡言語,知道營里有事要霈忠處理,便朝他昂了昂脖子。
護著她的人此時才靠攏過來,言子邑抬步,想往正殿裡面望一眼。
餘光一陣收縮,頓了很久,還是抬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