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昭沉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蒼涼與懇切:「陛下,臣自知犬子沈鈺如今尚無功名,難堪大用,但臣一生鞭策教導,從未敢有一日懈怠。今日蒙陛下天恩,賜婚慶寧公主,臣與犬子深感惶恐。」
「臣斗膽請求,若陛下恩准,願令犬子以贅婿身份尚公主,以示沈家不敢僭越之心。」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一片死寂,眾人皆啞口無言。
慶寧雖封了公主,但到底不過是外戚之身,雖貴為宗室,卻並非天家嫡血,地位尊崇卻也未至「尚公主」這般禮遇。
而今沈廷昭竟願讓沈鈺以贅婿身份入主公主府,自降門庭,幾乎等同於將沈家百年世家之尊踩在腳下。這番話,既是自謙,也是表忠,堂中眾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評判。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落在蕭臨川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應。蕭臨川微微眯起眼,目光掃過跪在殿中的沈廷昭,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沉吟片刻,忽而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透著威嚴與篤定:「沈侯言重了。」
他緩緩起身,目光從滿朝文武身上掃過,語氣冷峻而堅定:「沈家少事先帝,立下股肱之功,奠定昱朝基業。朕登基後,沈侯雖退居幕後,但輔佐朝政無不用心,沈家對昱朝的貢獻,朕心裡一清二楚。若連沈家都要自降身份,那這天下還有誰配得上慶寧?」
蕭臨川話音一落,朝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眾臣低頭不語。
蕭臨川轉身坐回御座,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沈侯忠心耿耿,朕心甚慰。今日賜婚,朕意已決,不容再議。沈侯為國操勞多年,朕再加封沈侯為安國公,以彰其功!」
此言一出,堂中眾臣紛紛俯首,齊聲高呼:「陛下英明!」
沈廷昭聞言,神色複雜,叩首謝恩,聲音微顫:「臣……謝陛下隆恩,必不負聖恩!」
雖說賜婚一事看似不過家事,實則牽一髮動全身,諸事未決,直至日頭微斜,殿內的金磚已被夕陽染上一層溫暖的光澤,蕭臨川才緩緩步出太安殿。
他負手而立,目光深沉,遠眺紅牆金瓦間被夕陽染透的天際,胸中涌動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豪情,這一刻,他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權柄如山嶽般沉重,又如江河般奔涌,湧入他的掌心,匯成一股無可抵擋的力量。
天下雖大,山河雖廣,但在他的眼中,皆不過是棋盤之上,任他翻覆布陣。
然而,就在這份掌控感尚未完全散去時,他忽然瞥見台階下一個纖細的身影。那人站在雪地中,身姿單薄,似乎已在寒風中佇立許久。
蕭臨川微微皺眉,腳步一頓,隨即邁步走下台階。
那身影見他走近,仿佛終於等到了什麼,急急迎上前來。然而步履匆忙,雪地濕滑,她腳下一崴,踉蹌著險些摔倒,未等站穩,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懷裡。
蕭臨川下意識地扶住她,低頭一看,卻見白芷披著一件單薄的披風,肩頭落滿了細雪,髮絲凌亂,臉頰被凍得蒼白中透著微紅。她整個人輕得像一片雪,瘦弱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散開。身子微微顫抖,像是寒冷刺骨,更像是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攫住了心神。
蕭臨川眉頭微蹙:「怎麼回事?這樣的冷天,有什麼事怎不讓青禾來傳朕?」
白芷抬起頭看著他,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盈滿了淚水,像被大雪壓彎了枝頭的梨花。她的嘴唇微微顫動,卻似乎連話都說不清楚。
「臨川……」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哽咽和破碎,「不要……不要相信……」
她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袖子,指尖冰冷僵硬,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那細弱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隱隱透出青筋,顯得越發瘦弱無助。
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落在雪地里,化作一抹透明的痕跡。
蕭臨川垂眸看著她,心中微微一滯。他從未見過白芷如此失態,她平日裡溫婉柔順,甚至帶著幾分不染塵埃的清冷,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模樣?
「你別急,朕送你回宮!」他語氣不自覺地放軟,帶著幾分安撫,試圖平息她的慌亂。說罷,他俯身將白芷抱起,懷中的她輕得讓他心裡一沉,仿佛再多一陣風雪,便會將她吹散。
她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卻絲毫不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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