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縮,殘存的理智如雪崩般回籠。
他看到了什麼?
是她眉間輕微的顫抖,還是不曾落在她眼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他踉蹌後退一步,呼吸變得急促而凌亂,他竟用她最在乎的人威脅她,用她最深的牽絆作為武器。
「我在做什麼……」
蕭臨川的雙膝似乎再也無力支撐帝王的威嚴,緩緩跪倒在床前,額頭抵上冰冷的床榻邊緣,
「是朕的錯,是朕負了前盟,是朕辜負了你的心意。」
「朕沒能做一個好君王,朕做不到冷靜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朕真的很沒用……沒能守護好你,更不該拿旁人來威脅你……朕只是太怕了,怕你不回來……」
顧矜的側顏浸在月光與燭火的交界處,她的唇角微抿,眉間舒展,仿佛只消睫毛輕顫,時光便會倒流至一切尚未破碎的昨日,回到那個無誤會、無傷痛、無分別的曾經。
有冰涼的觸感划過他的手背。
他怔怔抬頭,看見兩行清淚正順著顧矜瓷白的臉頰蜿蜒而下,墜落在堆疊的被間。
——
子夜將至,皇宮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
守在五明堂外的宮人們戰戰兢兢,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猝不及防間,宮門被從內推開。
蕭臨川面無表情地大步走出。
「陛下!」張德安立刻跟上,卻被冰冷的眼神止住了腳步。
「不必跟著!」蕭臨川的語氣不容置疑。
月色下,他獨自一人穿過長長的迴廊,走過一道又一道宮門。
他的步伐時而沉穩,時而蹣跚,宛如一個在暗夜中尋找歸處的幽魂。
最終,他停在了一座已久未開啟的宮苑前——翊鳳宮。
這裡曾經是敬晗貴妃——他生母的居所。
自從她離世後,這座宮苑幾乎成了禁地,除了打掃的宮人,鮮有人至。
蕭臨川佇立在宮門前,目光落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匾額上。
十幾年了,他有多久沒有踏足這裡?有多久沒有想起那個在他年幼時溫柔撫摸他額頭的女子?
他抬手推開厚重的宮門,鐵鑄的門環發出沉悶的聲響。
偌大的宮殿只有幾個值夜的宮人,看清來人後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慌忙跪地:「參見陛下!」
蕭臨川眼神空洞,視若無睹地從他們身邊走過,踉蹌著步入內殿。
「陛下……這……這是要……」一個年輕的宮女驚惶不安地看向守在一旁的老宮女。
老宮女面色凝重,緩緩搖頭:「不要多問,也不要驚動別人。」
張德安悄然跟至,目光環視四周,向眾人示意:「退下吧,都退遠些。」
宮人們不敢多言,魚貫而出,只留下張德安在殿外守候。
內殿中,蕭臨川如同行屍走肉般在殿中。
一切陳設都如當年一般,每一件物品都仿佛還殘留著敬晗貴妃的氣息。
他停在一處梳妝檯前,撫摸著那把玉梳。
記憶里母親最後的聲音突然刺破塵封的歲月。
「不許哭!」母親枯瘦的並未擦去他臉上的淚水,而是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死死扣住四歲的他稚嫩的手腕。
「天子之淚,只為蒼生而落。生民尚不得安寢,你該悲該泣的,是天下萬民!」
自那以後,他無一日不勤謹,奉賊為母,戰戰兢兢,沒有再流過一滴眼淚。
蕭臨川的指尖顫抖著,突然一把掃開梳妝檯上的物品。
這世間,當真沒有一滴淚,可以為自己而流嗎?
——
翊鳳宮的殿門緊閉,蕭臨川將自己禁錮其中,不見一人,不言一語。
宮人送進的膳食,全都原封未動被端出——杯中茶水冷了又熱,熱了又冷,沒有一滴入口。
宮門外,白芷領著眾后妃跪守已久,前朝傳奏摺的內侍監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陛下,娘娘們都跪在外面已經一整日了。」張德安實在難以安心,他小心翼翼地踏入內殿幽暗之處,「這夜深露重,她們的身子骨……」
「讓她們回去。」牆角蜷縮著一個身影,聲音乾澀而生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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