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昭抿唇思考, 片刻後搖頭:「不是,是他不小心落在了我這裡, 下次見面我會把玉佩交給他。」
裴長硯從鼻腔哼出一聲「嗯」, 不知對這回答滿不滿意。
「如此便好。」裴長硯垂眸,仿佛忍耐到極點。他摸索到江思昭腰部, 指骨分明的手探入, 一把扯下囊袋, 扔到窗戶邊的案台, 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別人的東西不可亂收。」他厲聲道。
江思昭隔空看向自己近日剛置辦的囊袋,有些不舍,但師兄都這樣說了,他只能忍痛割捨,神情掩蓋不住失落。
「我記住了,師兄。」
窗簾拉得嚴絲合縫, 月光照不進屋子,一旦安靜下來就變得壓抑。
裴長硯從袖口拿出一個淡青色海棠花紋錦囊, 掛在江思昭腰間,他忍著胸腔洶湧,罕見地開了句玩笑。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江思昭一下高興起來,耷拉著的眼皮俏生生地掀起。
不得不說裴長硯真的很了解江思昭,不僅記得他所有的喜好,還多年如一日地在某事某刻送上小驚喜。
江思昭嬌氣卻很好哄,不開心時只需要簡單的一個物什,或是一塊漂亮的木牌,或是一件新衣服,都能讓他忘掉不愉。
摸著錦囊上的花紋,江思昭抱了抱裴長硯,臉頰兩側浮現小小的酒窩,一掃方才的陰霾:「謝謝師兄。」
他撥了下錦囊,與前幾日裴長硯修好的玉佩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
裴長硯垂眸,目之所及皆是躲在他玄衣之下的師弟,耳旁突然響起兩道聲音。
一道聲音蠱惑他,把昭昭留在這裡,他是你養大的,理應與你共沉淪。
另一道聲音又讓他放走昭昭,昭昭是你師弟,你怎能對他做出這等荒唐事情,你忘記師尊臨終前的囑託了麼?
荒唐。
裴長硯內心冷笑,再荒唐的事情他都做了。
第二道聲音越來越弱,那塊印著黑色龍紋的玉佩被扔到案台,魔氣經過裴長硯的手被完全淨化。
江思昭成年之後,裴長硯曾撞見許多人明里暗裡向師弟示愛。
小孩子心性幼稚虛榮,那時的江思昭如同一隻初入叢林的漂亮小雀,嬌氣又愛攀比。
嬌氣是因為有人寵著他,愛攀比是因為他他知道不管比什麼,裴長硯都不會讓他輸。
雖然在他的教導下江思昭不會無緣無故接受別人的好意,但難免有有心之人,故意哄騙江思昭收下信物。事後再拿著從江思昭這裡交換的物什找上裴長硯,向他求娶江思昭。玄靈山重諾,信物重如千金,甚至可以說是見信物如見人。
要多虧彼時的江思昭尚且稚嫩,不通人情世故。聽說與別人結為道侶就要離開玄靈山,再也見不到師兄,與那哄騙他之人說的一點都不一樣。立即改變說辭說那信物是被這人騙走的,並非他主動送予。
事後裴長硯看在兩派合作的面子上,給了他們一些補償,把人打發走了。
此事發生後,很長一段時間裴長硯待師弟不都似以往親近。
恰逢玄靈子仙逝,按其遺言由裴長硯繼位掌門,山門積壓事務亟待處理,裴長硯一時沒顧上江思昭。
而江思昭看似高貴冷艷像只波斯貓,實際是個敏感的嬌氣包,還極愛胡思亂想,以為師兄終於是嫌他煩了,所以才不理他,每晚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軟榻偷偷抹眼淚。卻又始終不敢上去問,生怕得到那個令他害怕的回答。
長那麼大,師兄弟倆第一次「冷戰」那麼久。
或許不該叫「冷戰」,應該說是「僵持」,一個沒想好該如何決定,一個不敢上前。
直到一天晚上,江思昭花妖印記成熟。仿佛無數根針扎向全身脈絡,他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憑著本能,他跑到師兄的昭華殿,一把撲到裴長硯懷裡,哭著喊難受。
江思昭是妖族之事,裴長硯早已知曉,甚至他對江思昭的了解超過江思昭本身。因此他沒有半分驚訝,像往常一般把靈力注入到江思昭體內。但與以往幾次不同的是,江思昭並未沒有得到的緩解,反而像個小火球一般一邊往他懷裡拱,一邊哼哼唧唧地喊難受。
清冷的雙眸含著水光,依稀聽到裴長硯問他哪裡難受,江思昭咬著唇,抓住師兄懸在半空的手放在心口,小聲道:「這裡疼。」他繾綣地感受到男人身上久違的體溫,如同即將溺死的天鵝,大口掠奪著空氣。
他心好疼,他不喜歡師兄對他冷淡。這種感覺好像他曾經修煉偷懶,師尊為了讓他靜心修煉把他關進小房子。
小房子又黑又小,只要他一開始分心便會發出刺耳的響聲,這給年幼的江思昭留下很深的心理創傷。
師尊不讓師兄去看他,但師兄會偷偷地來,他像是話本里無所不能的英雄,不知怎麼在這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找到機關,打開後出現一個小口與外界聯通。
他委屈巴巴地把手從小口伸出去,扯了扯師兄的衣角,悶聲說:「師兄,我想出去。」
他不喜歡修煉,因為這些術法他學起來很困難很費勁。有時他都懷疑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別人學起來很容易的法術到了他這裡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