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陽嗯了聲,騰開車門位置後就覺著外面的景色不一樣。
天色還沒有完全變亮,東邊的天際紫紅蔓延,紅日隱隱從層疊的雲霞中露出一個小尖尖。西邊仍未淡藍色的魚肚白,再盡頭就是深藍色的暗夜。
寒風吹拂,和處處透露著富貴的高檔小區有天壤之別,連走的路都是裂痕的水泥路。
小區綠化的松樹上壓了一層稀薄的白雪,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在樹蔭的位置留下將干未乾的水痕。
「朝陽,我們回來了?」
徐盼還沒反應過來,實在想不到朝陽會連夜把他帶回老家,他之前都提過幾次,但都被拒絕了就不再起念頭了。
悶聲幹大事的朝陽。
「咱們過年當然得回自己家。先喝點礦泉水潤潤嗓子,樓上還得現燒,得等一會兒。」褚朝陽擰開一瓶水,遞給他。
徐盼接過來,仰頭一口氣喝下半瓶,下來後就被褚朝陽扣上羽絨服拉鏈,聽他調笑自己不省心。主動牽上他的手,有些疑問道:「今年的暖氣費我還沒有交,回來不得凍死啊……」
褚朝陽辦事向來穩妥,他笑了下:「都安排過了。」
徐盼哦了聲,沉默一會兒又追問道:「你看看你黑眼圈重的,怎麼就開一夜,究竟是什麼大事?」
「急著和我哥回家過年嘛。」
徐盼乖乖地等他開門,家裡的鑰匙都是由褚朝陽保管。
上輩子褚朝陽每年都有回來過年的習慣,會提前一個月安排好,除了必要的衛生打掃,安排的人都會維持家裡的原樣。
但在之前他走得匆忙,連個鑰匙都沒帶,以為徐盼會老實在家等他回來。
等他回來的時候沒有人接應,手機號是空號,等到晚上也沒見徐盼下班。他就在門口蹲了一晚上,想著可能徐盼是上了個夜班,但知道第二天天一亮都沒人。
索性就找了開鎖的開門,結果就發現家裡早就沒人了,他回來晚了。
一進門就聽到徐盼說好暖和。
千禧年冷得時候是真冷。
每當天氣一入涼,徐盼就開始在為暖氣費發愁了,但每次到交物業的時候他都差一點兒。歷年都是和朝陽蓋著兩床厚被子,擠在電熱毯上睡得。那會兒朝陽還和他差不多高,轉眼已經比他高不少了,時間過得真的好快啊。
褚朝陽環顧周圍一圈,覺著安排的人做的還行。
徐盼學他掃一圈,不明所以,但上前拉住他:「朝陽,你先睡一覺吧,等睡醒了再說別的。」
又睡?
褚朝陽有點想笑,實在忍不住吐槽道:「我怎麼一回家就在睡覺?」
「因為你開夜車。」徐盼皺了下眉,在他身後推了推,「過來幫我換被子,先眯一會再說別的吧。」
「收到。」
說是褚朝陽幫忙,其實他啥也不用干,兩手一抄在旁邊站著就算幫忙了。
這種吃飯睡覺的重大抉擇都得交給徐盼,他比褚朝陽更愛惜褚朝陽,摸摸被子的厚度還覺著不放心,又轉身把電熱毯鋪上再折騰一遍。
褚朝陽趕緊攔他:「哥算了吧,開著地暖呢。」
徐盼正鋪著床呢,用不信的眼神打趣他一眼:「你確定麼,你再感冒了怎麼辦?」
褚朝陽挑眉笑了下,略微自得,半真半假地說些先前他哥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麼著也算個大小伙子了,火氣旺,擱工地湊活一夜也沒事兒。」
「那好吧,晚上冷了再說。」
徐盼關心褚朝陽,但又異常的好說話,招手示意褚朝陽把枕頭扔過來:「你都是董事長唯一的兒子了,不去找個酒店賓館的,你還怕有人偷鋼筋麼。」
褚朝陽一愣:「哥,你還知道這門路啊?」
徐盼心虛地笑了笑:「我沒去。」
以前讀書時,有晚自習逃課去工地偷鋼筋的壞小子,攢一堆賣給收廢品的老闆去,換了錢去遊戲廳里打遊戲。那時他們喊徐盼去,讓學習好的徐盼給他們當幌子,但徐盼的道德底線太清高就拒絕了。
最後那幾位讓工地的保安給抓著了,家裡拿錢去贖才放的人。
事後想想得虧沒去,去了都沒人管他。
窗欞上的水仙花兒已經開過了,蔫蔫的垂著腦袋,綠色的葉兒被玻璃折射的光圈出一塊亮,而玻璃外面積了一溜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