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郢沒太在意,只當它初來乍到,不熟悉新家的環境。
傍晚,一輛黑色雷克薩斯駛入車道,加入流水一般的汽車當中。
短短一天不到,趙郢從一個背著二十年房貸,全款提完車身上現金一滴不剩的苦命金融民工變成了資產九位數的有錢人。
可能是他苦日子過慣了,也可能是這錢的來源並不合他心意,他拿到錢的第一步不是辭職躺平,把財產當廢紙一樣揮霍,而是走進一家人均消費不低的Omakase,找了個位子落座。
這家餐廳在南水開了很多年,口碑極好,主廚是日籍華裔,跟韓謙交情不錯。
兩年前他被韓謙帶到這個地方吃過一次飯,自此只要他想來,不論客人多少,報了名字,主廚總能留一個空位置給他。
他知道,這是沾了韓謙的光,所以分開後再沒來過一次。
今天是個例外。
和韓謙認識的主廚碰巧不在,服務生說他請了三天假,好像有急事處理。
是喪事吧,趙郢心想。
韓謙的喪事。
韓謙小時候在美國長大,高中畢業又回到美國讀大學,朋友天南海北的都有,什麼人沒見過?
為什麼偏偏是他?怎麼偏偏認定他了?
趙郢悶不吭聲地往嘴裡塞東西,那些壽司看起來小小一個,其實分量很足,在胃裡能占不少地方,沒吃幾個就覺得有點撐,像裝著一個氣很足的皮球,圓滾滾地撐著周邊的內臟,要把身體撐裂一般。
他今年滿三十,年一過三十一,比韓謙大了整整七歲。
人們習以為常地認為戀愛關係中,年長的一方會更成熟、穩重,哪怕關係破裂,也不會撕心裂肺地胡鬧求和。
趙郢正符合大眾刻板印象里的年長者,事實上,一年前他和韓謙離婚也是這麼做的。
不回頭,不留念,斷得乾乾淨淨,戒指也摘得乾乾淨淨。
結果韓謙這個瘋子,神經病,兩年的戀愛被他談得仿佛有足足二十年,死就死了,還要情根深種地把趙郢當成他留在世上的遺孀,恨不得把全部都交託出去。
但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真以為他會悲傷到痛不欲生,為他守一輩子寡麼。
一頓飯下來,趙郢撐得想吐。
他腸胃不好,是長年累月陪部門上司參加酒局弄出來的後遺症,飯不能吃太多,飯後至少要散步消食一小時。
韓謙為此不止一次嘲諷他像個老頭,健胃消食片卻沒少買。
趙郢刷卡結帳,三萬一頓的Omakase,那筆五千萬美元的現金只受了點皮外傷。
回家後,他違背醫囑開了瓶度數不低的紅酒,在客廳喝了個痛快。
意識逐漸模糊,他忘記什麼時候睡的,只記得醒來的時候,那只比格舔著他的手,眼睛周圍的眼線濃墨重彩,很邪惡的樣子。
趙郢的襯衫在沙發上滾了一夜,皺得像糠咽菜。他扶著額頭坐直身子,小腹堵著氣,不舒服地鼓脹起來。
半晌,公主朝某個方向大叫一聲,趙郢抬起頭,看著玻璃茶几上突然出現的物品慢慢皺起眉。
健胃消食片?
上一盒吃完後,已經很久沒買新的。
就算有,趙郢也不記得自己有夢遊的習慣。
第2章
趙郢將里里外外的門鎖檢查了一遍,沒有異常,門外的智能貓眼也顯示無人經過。
那盒來歷不明的藥被他扔到玻璃茶几底下的抽屜里,和抽剩下的三包煊赫門並列躺平。
趙郢揉著胃,正要給自己倒杯溫水,這個時候,在狗窩四腳朝天抓空氣的公主一個猛子躍起來,蹦到他腳邊,嘴裡嗷嗷嗚嗚,聽叫聲應該罵得挺難聽。
掉落的狗毛紛紛揚揚,落了好幾根在趙郢的馬克杯里。
「果然狗隨主人。」趙郢兩指並起來,作剪刀狀,夾住比格的嘴筒子,眼睫低垂,「聒噪。和韓謙一樣……」他抿了抿唇,又不說了。
跟死人計較是最不值當的事,尤其那個人還是韓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