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趙郢以為自己藏得滴水不漏,沒想到一次社團聚會就露了餡,那人甚至主動向他告白,說暗中關注他許久了。
這些年儘管同性婚姻與異性婚姻具有相同的法律效益,大多數人對同性婚姻的看法依舊死板老套。
因此趙郢和那人的戀愛關係一直沒有公開,約會也是偷偷的,避開學校周邊去更遠的地方活動。
趙郢也是個傻的,被那句「畢業後我們結婚」哄成了胚胎,腦子裡灌的水拍兩下都聽得到回音。
後來的結局不用說也能猜到,他的第一任男友本科畢業後接受父母安排,瞞著趙郢無縫相親。
如果不是他半夜胃疼起床找藥吃,無意間看到相親對象發來的消息,他恐怕一輩子要被蒙在鼓裡。
趙郢彎腰去夠茶几抽屜里的煙,他眯著眼點燃一根,總結道:「如你所見,他是個渣男。」
「對不起。」韓謙低著頭用力抱住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像一隻業務不太熟練的撫慰犬。
「為什麼道歉?」
趙郢望著他頭頂的發旋,好不容易扣整齊的睡衣紐扣又被弄開了幾粒,胸口難以啟齒的地方隱隱作痛。
已經過去四五年了,除了廖彥川那幾次拙劣的求和,他真正做到了「往事暗沉不可追」,一名合格的成年人不就得這樣嗎。
「韓謙,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嚴格的,確定還想試試嗎?」趙郢問他,「我允許臨時反悔,畢竟現在只是睡過而已,頂多加個限定詞『兩次』。」
「我不想試了。」韓謙說。
趙郢心中很快地閃過一絲失落,但他還是露出一抹笑:「行,在公司我們……」
「給我個名分吧趙郢,我想和你談戀愛。」
趙郢磨著後槽牙,一晚上坐了兩次過山車,他心情非常不美妙:「等你什麼時候學會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就什麼時候給你名分。」
夜晚韓謙在主臥留宿,後半夜趙郢被迫洗了第二遍澡,頭髮絲快被韓謙揣在兜里時不時補噴的男士香水醃入味兒了。
香水也是柑橘調的,檸檬味散去還聞到一股生薑的味道,留香能力也十分霸道持久。
趙郢困得躲進被窩深處,在韓謙懷裡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趴著,問他這是哪一款香水。
外國人不管直男還是gay,對香水的鐘愛程度不相上下。
韓謙托著他的後腰,很纏綿地與趙郢相擁著,說:「Dior Homme Cologne,中文譯名是桀驁。在公司經常用的是帕爾馬黑調古龍和LV雷暴。」
他像遊戲公司通過郵箱發布的調研報告,小心翼翼地問:「趙郢,你喜歡哪一個?」
「今天的吧……」趙郢哈欠連天,深深埋著臉,「後兩種太熏。」
「那我以後就用這個了。」韓謙為他早上花一小時選香水從而做出的優秀決定感到高興。
趙郢的人生里總循環著一條規律:好壞交替,如果前一秒太幸福,那麼後一秒永遠不會讓他好過。
於是他凌晨五點莫名其妙地醒來,翻開枕頭下的手機,鎖屏顯示他有五十多通未接來電,有趙父打來的,也有他妹妹趙萊的。
因為開了靜音,他一個也沒接到。
韓謙抱他抱得很緊,趙郢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脫身花了不少時間。他沒穿拖鞋,披了件外衣到陽台給趙萊回電,電話一通,另一頭就有人接聽了。
「家裡出什麼事了?」趙郢問道。
趙萊的聲音里裹挾著濃濃的疲憊,這也證明她一晚上沒睡,「爸投資的工廠倒閉了,老闆捲款潛逃,催債的找上門,讓爸還錢,說三天之內不把錢準備到位,就要砍斷爸的一條手臂。」
趙郢沒想到這段話里竟然包含這麼大的信息量,他進客房換衣服,輕手輕腳地短暫出行的行李:「他……他都不識字,從哪找的投資渠道?誰介紹他和老闆認識的?」
「你自己問他去吧!」趙萊那邊傳來走動的聲音,說話音量也變大了,「媽昨天鬧得哭天搶地,心臟病發被我送到醫院輸液,趙寶瑞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家裡只有爸一個。」
趙郢拉上行李箱拉鏈,「欠多少?我心裡先有個數。」
幾十萬東拼西湊還好說,要是幾百萬幾千萬,真得拿胳膊換了。
趙萊說:「五十萬。他從存摺里取了五十萬,找人借了五十萬,總共投了一百萬。哥,他以為自己是沃倫·巴菲特啊?」
趙郢訂了最早的高鐵票,然後在公司系統遞交了請假申請。他出門走得急,忘了主臥還睡著一個人,也忘了留字條,是到家了才想起這事。
「老大……你要救救你爸爸啊,其他人可以不搭理咱家,你可不行!」趙母哭哭啼啼地拉著他,趙萊站在門邊,背著手一言不發。
趙郢環顧一圈,問道:「趙寶瑞人呢?」
「寶瑞他、他在學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