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該恨誰。
趙郢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穩定下來後,他掐著掌心,抬頭:「我——」
剛說一個字,面前那個陰影足以籠罩他全身的高大男人眼眶發紅,不知道站著哭了多久。
趙郢:「……」
好端端的,這是在做什麼。
「趙郢,我們也分手了,我也是你的前任。」韓謙雙手垂在腿側,低聲道,「我是不是比廖彥川還不如?是不是掉一粒在你手上你也嫌髒?」
趙郢:「……就因為這個不開心?」
韓謙抿著嘴不理他。
他身上穿的是趙郢昨天剛燒過去的運動外套,很休閒,像經常上表白牆,頗有幾分姿色的男大學生。
他們結婚後,韓謙穿衣風格日益成熟,這次是趙郢私心作祟,想看一看他當初的模樣,現在看到了,發現原來什麼都沒變。
趙郢清了清嗓子,不料巷子口多了個人,他沒能說下去。
「怎麼?」趙郢望向一身煙火味的廖彥川。
對方不疾不徐地說:「你在打電話啊。我看你出來很久,想看看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沒有意外。」
趙郢理了理衣領,經過廖彥川時停下腳步:「只是男朋友生氣了,出來哄一下。」
第18章
這頓飯持續到晚上八點,廖彥川在前台結帳,趙郢和幾個同事們站在門口。
他不想多留,正巧車道路過一輛亮著「空車」綠燈的出租,他招手攔了下來,矮身上車的時候,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閒言碎語。
「趙郢可以啊,第一天就給廖經理甩臉子,也不看看咱們廖哥是誰的人。」
「人家有劉總保著呢,不像咱……」
司機的車發動得太突然,趙郢因為慣性猛地往後一倒,後面的話都沒聽清。
到家後,趙郢從冰箱上摘下一張便利貼,不知道在哪翻出來的筆,是很死亡的螢光芭比粉,韓謙的小學生字體在紙面排列得整整齊齊,寫道:
下樓遛公主,勿念。
「念」字後面還跟著一個塗滿的粉色愛心。
便利貼是他們結婚那年買的,一大箱,用都用不完,在儲物間放的時間太久,那層固定的壓敏膠有些失靈了。
他想把貼紙按回冰箱上,一眨眼,紙張輕飄飄地落回掌心。
趙郢心頭一澀,忽然菸癮犯了,想去陽台抽根煙。
前幾年趙萊和韓謙在勸阻他抽菸這條道路上榮獲年度戒菸宣傳大使稱號,前者是不定期將一些吸菸有害健康的科普視頻轉發到他微信,後者則採取行動手段,見一根沒收一盒,見一盒沒收一整條,然後煩躁地箍著他的脖子,大喊說「趙郢你有沒有在聽」。
他當然知道抽菸很糟糕,但如果人的心情鬱結到了某個臨界點,又找不到任何地方發泄,好像也只能這麼做。
趙郢從小就是家長教訓小孩時必然提到的「別人家的孩子」,他扮演著父母眼中的好兒子,同學眼中的好榜樣,弟弟妹妹眼中的好哥哥,其實他連自己的夢想是什麼都一無所知。
讀書,考個好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成家立業再烏鴉反哺,這是趙父趙母為他規劃好的未來。
沒有韓謙,他可能真的會踏上這樣的人生。
但韓謙出現了,打破了他如同一汪死水的生活,讓他從了無生趣的冰,燃燒成有了情/欲的火。
指尾不小心碰到菸頭,灰白色的菸灰散落一地,趙郢另一隻手拿的菸灰缸卻乾乾淨淨。
他發呆好久。
陽台與客廳被一扇玻璃門隔開,趙郢沒有將門完全拉上,因此他聽到密碼鎖解開的聲音和公主的兩聲嗷嗚,及時地回了頭。
公主穿戴著皮質的老花小狗胸背,牽引繩宛如魔術現場那般懸在半空,它累倒在客廳的柔軟狗窩裡,精力已然耗盡。
緊接著,陽台的掃帚簸箕飄了起來,像被巫師施了魔法的飛行道具,韓謙一邊掃著地上的菸灰一邊用掃帚把趙郢哄趕到客廳。
「怎麼又抽菸,煩不煩?等你壽終正寢的那天,我會向醫生申請做解剖,那時別人會看著你的器官驚訝地說『哦我的上帝,這個人的肺部顏色和黑芝麻一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