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六娘舀碗魚湯放她手邊,寬慰說:「急也沒用,娘,你先吃飯。」
「給你姐寫封信通知一聲,擇個日子,你二哥會去她婆家接她回來住些日子。她跟丹穗有一起念書的情分,她主意也多,看她能不能說服丹穗。」朱氏捻著勺子攪了攪魚湯,想起施繼之那個人,她哼笑道:「你大哥不愧是你爹的種,父子倆一個德性,一閒下來就往女人被窩裡鑽,葷素不忌。丹穗最好識趣,她要是眼瞎撞進他手裡,不用我動手就有她的好日子過。」
施六娘聞言,尚還稚嫩的臉上浮現媚俗的笑,看上去滑稽又荒唐。
當娘的說話不避諱,做女兒的也沒覺得不對勁。
施老爺往後宅塞的女人太多,朱氏一開始疲於應對,後來習慣了,勾心鬥角成了她的日常,跟著她長大的施六娘聽慣了後宅陰私事,雖還年幼,但對男女之事已瞭然於心。
母女倆幸災樂禍一通,朱氏消氣了,她喊來薛大娘好言好語地賠個不是,再賞幾個好菜,這事便過去了。
「太太,帳本被送走了,我下午可還安排姨娘去前院伺候?」薛大娘問。
「去,怎麼不去,只要老爺昏著,你就帶人去伺候。」朱氏說。
「那豈不是便宜了丹穗?我看她不見得樂意伺候老爺。」薛大娘說。
「便宜不了,老爺不是還有醒著的時候。」朱氏坐在鏡屏前看著鏡中蒼老的自己,她撫著臉說:「你送姨娘過去伺候的時候在那兒盯著,讓她們細心伺候,可別偷懶。」
「是所有姨娘輪著來還是……」
「輪著來,你看著安排。」
「輪著來的話,我擔心會走漏風聲,二姨娘、七姨娘、八姨娘膝下有三爺、四爺和五爺,他們在外替老爺做事,見老爺的機會多,不受我們控制。」薛大娘遲疑道,「再一個,大奶奶也快從娘家回來了,我擔心到時候瞞不過去。」
「瞞不過去就不瞞,我和姨娘們關心老爺有什麼錯,錯的是丹穗啊,是她背主。」朱氏大笑,鏡中女人臉上的顴骨越發高聳,她斂了笑,拿帕子遮住鏡屏。
薛大娘看見她的動作,她立馬垂下眼,奉承道:「原來太太是打著這個主意,太太英明。老爺一旦懷疑她,她去不成大爺那裡,只能倒向我們。」
朱氏莞爾,「你這個老貨可把嘴閉緊了。」
「太太放心,我這張嘴就沒出過岔子。您歇著,我去前院探探情況。」薛大娘高興地走了。
……
施老爺還在昏睡,薛大娘領著上午在這兒伺候的三位姨娘過來時,丹穗正在給他餵雞湯煨的小米粥,來了三個幫手,這活兒立馬被她們接手。
「這兒有我盯著,丹穗姑娘忙你的去吧,不過你也別走遠,老爺一醒就由你接手。」薛大娘好言好語地說。
丹穗納悶,她把帳本送走了,朱氏沒發火?這老貨竟也沒找茬。看樣子九姨娘也沒去告狀,她懸著的心定了定。
「那就辛苦三位姨娘了,我就在外室看書,有事你們喊一聲。」丹穗出去。
*
申時一刻,內室躺著的人發出囈語聲,施老爺眼還沒睜開,嘴嚷嚷著喊丹穗。
一陣忙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丹穗坐在床邊扶起施老爺,她溫聲說:「老爺喝點水,您睡好久了。」
一盞溫水下肚,施老爺清醒過來,他看向半敞的窗,問:「什麼時辰了?」
「申時初,您睡了三個時辰。您感覺如何?我去喊李大夫過來?」
施老爺點頭。
不一會兒,李大夫和韓乙都來了。
「脈象平穩下來了,老爺感覺如何?」李大夫問。
「脖子疼。」施老爺晃了晃脖子。
「還有呢?跟之前發病時相比感覺如何?」李大夫又問。
「累,昏昏沉沉的。」施老爺喘口氣,他仰靠在靠枕上,閉眼說:「累得很,感覺沒睡好,眼睛都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