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生,慢走,杜某不送了。」杜甲依舊冷聲道。
矮壯的身影沒吭聲,「他」踩著朦朧的月光從小巷中走出去,路上遇到晚歸的貨郎、追著孩子打的婦人、摟著美妓的官差。
「這兒。」杜甲藏身在暗巷,見人過來,他出聲招呼。
矮壯的身影左右看兩眼,附近沒人,她腳步拖沓地走進暗巷,剝下身上浸滿汗臭味的棉襖棉褲,蹬掉臭烘烘的鞋,她繃著臉打開包袱套上自己的衣裳。
杜甲察覺到她的不高興勁,他沒敢說話。
「走不走?」丹穗不耐煩地問。
「走,走。」杜甲把地上散落的衣鞋捲起來裝包袱里,他大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燃著蠟燭的小院,邱虎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在丹穗扮作邱虎離開之後,杜甲背著屍體也出門了,他把屍體扔進吳淞江,又趕去約定的地點等她。
餅子已經冷了,菜油也凝固了,丹穗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她卻沒食慾。她抬臂在身上聞聞,嫌棄地「嘔」一聲,立馬燒水準備擦個澡。
杜甲在屋裡給傷口上藥,刺殺蔡提舉的時候,他順手宰了八個在鎮裡欺男霸女的胡虜賊,以一敵九,胸口中了一鏢,傷口不大,傷勢頗重,一動就冒血。
傷口包紮好,他聽到灶房裡有舀水的聲響,片刻後,沉重拖沓的腳步從他門前路過,他猶豫了幾瞬,沒有出去幫忙。
……
丹穗擦洗乾淨換上自己的絹布襖裙,她提桶出去倒水,聽灶房裡的人說:「飯熱好了,忙完就過來吃。」
杜甲已經吃飽了,見人過來他起身打算回屋,離開時問:「黑二有沒有跟你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你急著找他有事?你打算離開了?」丹穗問。
「不是。」杜甲就是覺得他跟丹穗住在一起不方便。
「你要是打算離開,不用顧及我。」丹穗說。
「沒有,我的事還沒辦完。」杜甲撂下這句話就回屋了。
夜已經深了,丹穗白天沒閒著,晚上又經歷一遭驚心動魄的事,她睏乏得厲害,沒精力再去琢磨他的想法。她胡亂嚼半塊兒餅子,又喝半碗蛋花疙瘩湯,填飽肚子就回屋睡覺了。
她離開時打算等睡醒再洗鍋刷碗,早上醒來卻發現鍋碗已收拾乾淨,鍋里還溫著從外面買的蒸魚餅和酥餅。
丹穗吃飯中途,杜甲拎著個包袱推門進來,他放下包袱,說:「昨夜那身衣裳你要是嫌棄就給扔了,這是新的,沒人上過身。」
丹穗「嗯」一聲,不客氣地接受了。
杜甲還要出門,他交代說:「再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在分司使府上,不用開門。」
「好。」
「我在杏村食肆訂了飯食,晌午有人給你送來,你不用再做飯。」杜甲又說,她做的飯是真難吃,分不清是炒菜還是燉菜,菜葉爛糊糊的,沒個滋味,蒸的餅子死噎死噎的,冷了硬撅撅的,扔出去能當武器砸死人。
出錢的人不是自己,丹穗欣然接受送上門的飯,她這些天吃沒滋味的麵食也快要吃吐了。
丹穗閒下來也沒閒著,她一個人在院子裡跑步,身上跑暖和了,她著手拆褥子,趁著是晴天,她把褥面拆下來洗乾淨……還要洗頭髮。
「杜先生在家嗎?」門外有人問。
「不在,去分司使府上了。」丹穗回答。
腳步聲遠去,丹穗繼續搓洗褥面,她不虧待自己,洗褥面都是用熱水,水沒了柴沒了都掏錢買。
自己掌家了,她才察覺日常開銷不小。
晌午,食肆送來飯菜,兩葷一素一碗米飯,杜甲沒回來,丹穗吃了頓盡興的飽飯。
下午又有人上門問杜先生在不在,丹穗按照杜甲吩咐的給打發了。
晚上又有人送飯上門,丹穗放棄熱剩菜的打算,又飽食一頓。
院外響起說話聲,丹穗認出杜甲的聲音,她扮演著婢女的身份前去開門。
「……邱先生昨晚是來過,說了會兒話就走了。」杜甲說。
「他找您說了什麼?」
「邀我一起逮捕刺殺蔡提舉的兇手,我手上還有旁的事要忙,就拒絕了他。」杜甲面露不耐煩,但強忍著不耐問:「你找他問去,找我問什麼?還是說他犯什麼事了?」
「邱先生不見了,今天一整天沒看見他,他家裡的下人說他昨夜沒回去,所以我找您問問。」
杜甲皺眉,「辦案的人經常不著家,這不是常事?算了算了,你去旁處找吧,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