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便見這支旅隊趕著牛群穿過東邊的谷道,前來西旌,不知他們是哪裡人?」
聽到青南的問詢,隼跖回道:「我正好也在打聽他們來歷,各貞說他們來自曲水東岸,住在曲水上游。」
「他們從曲水來,應該知道去東甸的路。」青南聲音很平靜。
隼跖詫異,看視青南一眼,又看向青露,表情嚴肅:「你們想去東甸?」
「嗯。」青露應了一聲。
「東甸自從大疫過後便遭到廢棄,只有旅人會途徑那裡,不管當年疫病從哪來,如今已消失無蹤,不再危害人畜。覡鸛的最後去處在東甸,若不去看看,就這麼折返回南方,難免留下遺憾。」
青南佇立在土丘上,他望著瑩瑩發光的河水,輕輕拂去衣袍上粘附的草梗,儀態從容淡定。
艱難的西行之路使他的身形消瘦,白袍稍顯寬大,羽冠上白色的長翎羽在風中晃動,這幅模樣與河岸邊那些熬過寒冬,在春風中搖曳的白蘆葦竟有幾分神似。
隼跖見過覡鸛,他一直覺得覡鷺與覡鸛有幾分相似,此刻,兩人身影仿佛重疊在一起,他們確實是同類人,不懼、堅毅。
西旌的夜晚時常能聽見野獸的叫聲,那聲音離得很遠很遠,在山野迴蕩,剛在西旌住下時,青露很不習慣這樣的夜晚,明明頭上有屋頂,卻仿佛置身野外,群獸環視。
西離人的聚落與聚落之間總是離得遠,站在高處眺望四周,總有空曠寂寥之感。
挑亮油燈,抄寫木板,青露邊抄邊釋讀,聲音斷斷續續,不連貫,聽見他念叨:「發熱」、「棚舍」、「牛羊」之類的詞語。
覡鸛留下的木板需要抄寫,如今大部分已經抄寫完畢,只剩最後幾枚。
忽然青露抬起頭來,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覡鸛果然有關於熱病的記述!」
青南正在火塘邊研製草藥,聽見青露的聲音,他放下手中的石杵,輕輕拍去手指上沾染的藥渣,走至木案前。
一枚木板遞上前來,青南執住它,仔細釋讀,發現這枚木板上出現幾個陌生的符號,那是覡鸛新創的符號,那是「牛」與「羊」,因為是象形符號,不難辨認。
「覡鸛是不是在說熱病與牧者有關?是牧者養的牛羊使人染病?」
青露用手撫平寫滿竹文的布帛一角,手指微微抖顫,他回想白日在山野見到的馬棚與牧者家相聯,又想起不管是西離人還是高地人都養牛羊。
「覡鸛應該是觀察到二者之間存在聯繫,至於病因是什麼,又如何治療,上面不見記述。西旌人說覡鸛曾治好熱病患者,想來覡鸛多半記錄過治療方法,可惜,這些木板被狸巫收集前就已經遺失一部分。」
青南放下木板,思索一番,說道:「不蓄養牛羊的地方確實沒有類似『熱病』的疾病,病由口入,人們畜養牛羊是為了食肉、飲奶,或許病因就在肉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