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曇自然不計較。
然而她聽到陸青檐氣息不穩,似乎生氣了。
於是說沒事,讓小二帶著他們往樓上走。
小二苦笑著講起這乞丐:「過去也是有錢員外家的公子,可三年前運道不好,他家的海船叫浪給掀翻了,幾大船的寶石瑪瑙都沉下去,他爹也在那條船上,連性命都丟了。沒多久這生意越來越差,後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樓下那乞丐動靜鬧得極大,又吵又鬧連兩個門房幾乎都壓不住他,樓上樓下的都來探頭看他。
三年前?
吳江有名的富戶,姜曇還有點印象,她問:「他姓什麼?」
「姓張,單名一個泰字。」
小二記得很清楚,張泰某一年生日,張員外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他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哎,原本也是吳江的小善人,施粥修路都跟誰較勁一樣,我們這一帶都受過他的好處,也不忍驅趕他,只是有時舍他一口剩飯。」
世事無常,姜曇聞言也不勝唏噓。
陸青檐還站在樓梯上,扭頭看掙扎著被帶走的乞丐。
姜曇叫他:「長公子。」
周記酒樓的菜餚上了一大桌。
姜曇邊看邊心疼銀子,決心走時要將未必完的飯菜打包,這便是陸青檐今晚的晚飯!
陸青檐甚為享受地吃著,還殷勤地要為她布菜添茶。
姜曇懶得搭理他。
紫珠是第二次來吳江,對窗外的街景更好奇。看著看著,她忽然指著人群中一個身影:「姑娘,快看!」
姜曇循聲看
去,瞳孔一縮。
連話也來不及說,將門甩開,匆匆下去追人。
紫珠也要去追,陸青檐擋在她面前,面上無一絲方才的輕快笑意,看起來有些嚇人。
「她在找誰?」
紫珠不敢不說:「是吳江的故人,叫……楊修文。」
姜曇有一陣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為此不斷更換安神湯的方子,有用時睡得天昏地暗,無用時滿眼血絲寫方子。
反覆的折磨中,姜曇神思恍惚,忘記了吳江很多人和事。
但人群中匆匆閃過的背影,姜曇一輩子都會記得。
人群熙熙攘攘,姜曇被誰推了一把,又被誰踩了一腳,她都顧不得,只一個勁兒地向前看。
然而歲月匆匆,不需要她用多快的速度,那人佝僂著腰,步伐已沉重地慢了下來。
「楊伯。」
話一出口,姜曇的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住往下掉。她剛擦乾淨臉上的痕跡,眼眶中又有新的滾下來。
楊修文遲緩地轉過身來。
灰白交雜的亂發被風吹得耷拉下來,眼睛眯成一條睜不開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