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路面結冰,夜裡出門本就危險。然而宋庸心情不佳,無人敢勸他。
一行人就這麼到了郊外的山上。
宋庸手握馬鞭,指著山下荒蕪的村落:「看,那就是我的獵場。」
姜曇記得,這裡叫石頭村。
卷宗上記載,將田地抵給大員外求生的村民,卻因來年無收成而無法收回田地。
田有收成,需要百姓的勞作和天老爺賞飯。田無收成,只需要分給他們壞掉的種子,或是偷偷派人去田地毀禾苗。
沒了地,沒了糧,也就沒了人。
山上寒風陣陣,宋庸問她:「你冷不冷?」
姜曇搖頭。
宋庸說:「可是我冷。」
隨後,他就吩咐下人將火把拋入
山林,大火熊熊而起,照亮了半片天。
姜曇瞳孔乍縮:「山林中或許還有百姓,你要燒死他們嗎!」
宋庸說:「我的地,想怎樣都可以,繼續。」
姜曇是第一次直面宋庸的殘忍。
漆黑的夜裡,她總覺得山林中會跑出一個慘叫的人來。
「少爺,少爺!救救他們!」姜曇在宋庸的馬前單膝跪下:「別再燒了!」
宋庸淡淡說:「起來。」
姜曇不肯,另一條腿也跪下去:「他們是無辜百姓,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要遭受這樣的對待!村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連祖墳都在山上。若有一天,背井離鄉的人回家來,看到這一幕,該如何痛心?」
宋庸似乎動容,翻身下馬,親自將她扶起來。
後來他說了什麼,姜曇忘了,她只記得他怎麼也不肯停下。
於是她便用刀指著他:「宋庸,你若不想受牢獄之災,就立刻停下!」
宋庸陰冷一笑:「果然是你偷的,不過你偷錯了,那可不是帳冊,而是海貨名錄。你們衙門的人說話時,總是一副主持正義的模樣,張口閉口就是牢獄,威風凜凜。做事的時候,卻蠢笨不堪!」
原來他早就懷疑自己的身份。
朋友做不下去了,探子也做不下去了。
案子查到關鍵的階段,劉仲青幾次三番派人傳喚宋庸。
宋庸幾乎日日來衙門,但總是帶著一群手下,大搖大擺地進去喝茶,再安然無恙地出來。
劉仲青查的案子毫無進展,甚至被知州叫去了一陣子。
沒人傳喚,宋庸照常來衙門,比去書院都勤快。帶著一群少爺公子哥嘻嘻哈哈地坐在廳堂中,姿態比在一絲湖還閒適。
與焦頭爛額的劉仲青不同,宋庸甚至有興致對衙門的陳設挑挑揀揀:「房屋年久失修,茶葉陳舊苦澀,連椅子都是又冷又硬……」
宋庸的眼神在此時看過來,從頭到腳掃視姜曇,譏諷地點評:
「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