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檐面無表情,卻肯定地說:「男人。」
一個懷孕的男人。
這真是悖逆倫常的天下奇聞!
呂瘸子不信:「這世上哪有懷孕的男人!」
陸青檐說:「眼前正是,你見到了。」
呂瘸子多年在市井摸爬滾打,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心神鎮定後,他仔細觀察那男人的體態,連連搖頭:「他不是懷孕,而是腹中有瘤啊。」
陸青檐蹙眉,看向床上的人影,他似乎看得很費力。
「去尋大夫來。」陸青檐閉了閉眼,竟打算親自去尋:「不,要請太醫。」
呂瘸子愁得直撓頭。
他猜透了陸青檐在想什麼,要做什麼。可是思來想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畢竟是朝堂的三品大員,且這小子極其驕傲,從來都是他指責別人的份。
但最終,呂瘸子還是叫住他。
「青檐……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算也該算出來,找到這人是幾個月的肚子,上京又花了幾個月?這麼多年還沒生,他肚子裡的就不是胎兒!」
呂瘸子深吸一口氣:「就算是老天爺,也只能讓女人生孩子,男人是生不了的。」
這是路邊小兒都知道的道理。
一個連皇帝的心思都能算得精準的人,到了這等事上竟犯了糊塗呢!
這大了肚子的男人臉上撲過脂粉,有塗黑的眉毛,酡紅的臉頰,殷紅的嘴唇。
山村的漢子,身無余銀,連病都看不起。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被鄰里指指點點,久而久之,此人似乎也認為自己是一個女人。
呂瘸子欲言又止:「再這樣下去,我怕你變得和此人一樣。」
「我知道。」
呂瘸子現在還記得陸青檐的神情。
他沉默良久,無力地閉上雙眼,似乎對荒唐的自己感到認命:「可我想不到辦法了。」
又是為了那禍水。
呂瘸子不識字,也沒讀過書。
可他聽過說書人口中的讀書人,固執己見,不怕死地和官作對。
連砍頭都不動搖從書上學到的信念,那陸青檐又是怎麼掙扎著推翻自己所學的一切,開始荒誕地相信,山里真有能懷孕的男人?
呂瘸子想到府里出現的道士,和尚,還有亂七八糟的方士。
他勸道:「世上沒有神仙,也沒有仙丹,切莫吃那群人煉製出來的符水、藥丸……都是害人的東西!當初咱倆在橋洞底下遇見的時候,你一眼就認出了我是個神棍,自小一直是頂尖的聰明人,長大可別辦糊塗事。」
陸青檐沉默無話。
出門時,他擋了擋刺眼的日光,吩咐道:「給他銀子,送他回家。」
然而後來,呂瘸子從陸青檐那兒討了個玉佩,兌了大把銀子。一頭鑽進賭坊,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等揮霍完出來,京城已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