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珍視線緩緩落在箱籠上,死氣沉沉,並無反應。
等下人一走,院中更是寂靜。
夜雨微寒,空氣中滿是土腥味。
陳嬤嬤端上一杯熱茶,極為不忍:「小姐,您暖暖身子吧。」
良久,姜玉珍終於抽離思緒,冷淡道:「陳嬤嬤,你和我說一句實話,我娘是怎麼沒的?」
就算娘陳氏病重,姜家袖手旁觀。
以二房家底,不至於請不起郎中。
離府幾日,得到噩耗,姜玉珍只覺蹊蹺。
況且,府中下人吞吞吐吐,眼神閃躲,說明有內情。
姜玉珍要求開棺,至少親眼目睹娘親的屍身。
如此合理的要求,被姜老太太一口回絕。
陳嬤嬤紅了眼眶,還記得自家夫人在踏上椅子前託孤。
「陳嬤嬤,我只有玉珍這麼一個女兒,若有機會,將她從姜家帶離!」
與陳家的親事,也就此作罷。
陳氏亡故,姜玉珍守孝三年。
若是陳謙願意等,把年紀拖大了,娘家那邊許是有怨言。
既如此,還不如退一步。
己方主動提及,多少留幾分情分。
「若是玉珍察覺反常,千萬不要說我是為了她……」
陳氏心意已決,任憑陳嬤嬤如何勸阻,都無濟於事。
在最後一刻,陳氏還在擔心女兒:「不求她報仇,只求她做個普通的女子,衣食無憂,哪怕找個小門小戶,只要穩妥,待她好,我這個當娘的,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小姐,如今夫人已經走了,一了百了。」
陳嬤嬤按照陳氏的遺囑,輕描淡寫。
她已經把銀票等物提前收起來,剩下的都是帶不走的死物。
只不過沒想到姜老太太如此迫不及待,陳氏剛斷氣不久,她就打起了嫁妝的主意。
陳嬤嬤遮遮掩掩,姜玉珍卻笑了。
她眼中,沒有一滴眼淚,笑容明媚:「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娘是為了我。」
娘擔心她受苦,走投無路之下,選擇捨棄生命。
這樣,她就可以回到姜府守孝,不必再去清水庵那等吃人之地。
「小姐,您知道,您竟然知道!」
陳嬤嬤憋得難受,感嘆夫人陳氏太傻。
但夫人做的一切,小姐竟都猜到了!
「小姐,那老奴也就不再瞞著您,夫人希望您脫離姜家,遠離大房。」
沒有幫扶,姜玉珍人單勢孤。
陳家那邊,把退親提上日程。
這般,就算是讓陳家欠個人情。
陳嬤嬤再也忍不住,垂頭用袖子狠狠抹眼淚。
心中一股悲涼又絕望的情緒蔓延。
姜玉珍閉上眼,默念道:「娘,我會好好活下去,帶著您那一份,但是離開姜家,做不到!」
她是二房嫡女,幫助過她的,她感恩。
欠她的,千百倍地奪回!
「嫁妝放在祖母手裡也好,以免被大伯娘惦記。」
沒有娘親在,爹爹耳根子軟,護不住的。
姜玉珍決絕地轉身,從今日後,她背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運。
福壽堂內,氣氛低落。
姜老太太坐在上垂手,斜眼盯著姜興業,耷拉著眼皮:「你是說回京升遷?」
「是,此番兒子連升兩級,雖為六品,卻是京官。」
京官與地方不同,畢竟在天子眼皮子底下。
只要尋到機會,入了眼,便還有升遷的機會。
這本是喜事,姜興業沒想到喜事變成喪事,淚濕眼眶。
「兒子前段時日收到陳氏的書信,還在探討玉珍的親事,怎麼……」
夫妻多年,常年相隔兩地。
姜興業對陳氏感情不深,卻感念她留在姜老太太身邊盡孝道。
姜老太太手握盤珠子,眼皮不抬:「陳氏體弱,福薄。」
死了還算便宜了。
至少占了二房的正妻之位。
不然,姜老太太正琢磨找茬。
以無子不孝為藉口,把陳氏趕出姜家。
「娘,兒子為陳氏帶了禮物,她怎麼會……」
姜興業悲痛不已,決定先去吏部告假。
等辦好陳氏的喪事,再去上任。
姜老太太一聽,當即拍著桌子罵道:「老二,你糊塗!」
好不容易尋到機會調任,怎可說告假便告假?
若是給上峰留下的印象差,往後十年八年挪不了地方。
「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當個六品小官?」
陳氏的喪事,一切從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