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訣對殷無穢的駕輕就熟已然麻木。
起初還頗有微詞,認為其不合規矩,但在殷無穢黯然神傷的垂眸下被迫咽回。
反正,少年動作利落乾淨,從未教人察覺,就算不幸真被人看見了,也有東廠為其掃除後患。殷無穢來他這裡,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
這恐怕也是少年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容訣後知後覺地踅摸出來,一眯眼睛。
不過為時已晚,殷無穢來都來了。
此刻正鳩占鵲巢地坐在他的飯桌上,用著他的碗箸,盛了一碗濃郁噴香的羊肉湯,熱情地招呼他快點來用晚膳。
比他這個主人還像主人。
容訣抿了下唇,面無表情坐過去。
殷無穢將湯盛好放到他面前,連裡頭燉得軟爛入味的羊肉都被剔了骨頭,融在湯里,鮮美暖胃,最適合這種隆冬料峭的時節食用。
容訣也最愛這一口,一口熱湯下去,渾身都暖和熨帖了。
殷無穢十分懂他,為他布的菜,盛的湯,一切都恰到好處。
容訣要數落他的話默默歇了心思。
最後,每日例行地關心一下少年心理健康問題,「今日在朝堂如何?」
殷無穢眼睫一垂:「都好。」
「頭抬起來,看著咱家的眼睛再說。」容訣放下調羹,連湯都不喝了,眉梢壓緊,一瞬不瞬盯著他。
殷無穢拿筷子的手緊了一下,旋即聽話照做,朝容訣莞爾一笑:「真沒有什麼問題。雖然父皇醒來肯定了我的職位,但官場之上——」
殷無穢頓了片刻,方才笑道:「阿訣你知道的,他們慣會看碟下菜,我沒有家族倚恃,自是會比旁人艱難些。不過總歸結果萬事大吉,阿訣不要擔心,我可以做好,一定不辜負阿訣的期望。」
少年說完,看向他的眸光亮了亮,頗有些求誇獎的意味。
容訣心一軟。從前他只知道殷無穢將他布置的政務辦得妥帖,卻不知曉少年辦事的過程如此艱難。
他也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東廠督主的位置,自然明白其中辛苦。
皇帝的驟然昏迷致使殷無穢被迫趕鴨子上架,一日恨不得掰成幾份來用,夜以繼日焚膏繼晷。
少年臉頰都消瘦了,顯出稜角分明深邃如刻的五官。
容訣主動為少年布菜,像殷無穢每一次為他所做的那樣,「殿下辛苦了。再堅持堅持,柳暗花明的那一日不遠了。」
「嗯。」殷無穢很聽他話。
容訣心裡又是一軟,開始思忖要不要在暗中助殷無穢一臂之力,不過旋即又斷了這個念頭。凡事行過必留痕跡,東廠若是出手,必定會給殷無穢埋下更大的隱患,他現在辛苦些,日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