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枚平安福,金線在紅布底上繡著佛紋,右下角用雋麗的小楷勾出來處的寺名。
這個地方,謝以是知道的。
「我聽說這種東西要別人求的才管用,然後那幾天……反正就不是很想理你,所以那天請假我自己去了一趟,幫你求了一個。」
官周有點掛不住臉,在謝以愣神的功夫已經挪到門口了,手搭在門把手上,故作一副很淡定的樣子,語氣平常:「郁然說這個很管用,你帶在身上,要是摘下來,那我們也沒什麼不一樣的關係。」
他沒看謝以什麼表情,這一番威脅一樣的話說出口,首先他自己的變扭感減輕了些,緩了口氣,臉上的燥熱消退一半,才擰開把手又開口。
每個字都說得很認真。
「謝以,長命百歲。」
初見時滿口妄言咒他命數不長的是他,沒想到現在只想用盡各種辦法,只求他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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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的時候一天長得像一輩子,每一秒鐘都恨不得拆成幾份,時間是蹉跎的蝸牛,閉上眼也忽略不掉。
偏偏放假就是光陰飛逝,明明長假已經到了最後一天,卻好像是一覺睡醒前才剛剛開始。
因為明天就要返校,本想縮在平蕪安心談個戀愛的官周不得不收拾東西,返回市中心。
心不甘情不願的表現,就是有人一大清早就鑽進謝以的茶室里,膩到太陽將落的最後一刻才肯磨磨蹭蹭地出門。
來的時候只帶了個人來,走的時候卻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全是陳姨閒得無聊自己醃製的小食果脯。
謝以離開了一段時間,沒有王八蛋老闆的平蕪竟然出奇的冷清下來。李叔杜叔和陳姨三個人鬥地主都快斗吐了,剛見著人回來,沒想到待了不到一天又要走。
「小韻不是說看著你一個月嗎?怎麼一住住這麼久,是身體有什麼問題嗎?」陳姨擔心道。
謝以順手接過官周手裡的其他東西,只給他留袋果脯讓他拿著吃,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事,就是覺得住得還行,多待兩天,順便陪陪小朋友。」
官周瞥了他一眼,眼神漫上一絲嘲諷,沒吱聲拆穿他。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提前說,我好收拾。」陳姨說。
謝以點頭:「再看吧,確定了打電話回來。」
他一回頭,看見小朋友倚在梅樹底下,嘴裡叼著塊長條的桃脯,正垂著眼望著那個一個多月前就挖好的樹坑。
樹坑黑漆漆的,壤土翻出來,因為挖了不填,最頂上的一層已經風乾皸裂,在這個精緻素淨的院子裡顯得丑兮兮的。
「走嗎?」謝以問。
官周看他一眼,腳尖踢了踢那個坑:「好醜。」
「是有點。」謝以沒忍住,笑了一聲,「這不是等你來種麼。」
「等著吧。」官周走到他身邊,和陳姨一行人打了聲招呼,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離開院子時他順手帶上了紅木門。
這個季節風大,降溫好像是一晚上忽如其來的事,對於陳姨他們來說,這種天就像往關節里塞了無數只會啃人的小蟲,渾身上下都會疼。
如果不是昨晚因為某些事弄得渾身都熱,官周估計也少不了著涼。
他扶著門板頓了幾秒,片刻後才收回手,轉過身來,正好對上謝以溫吞的目光。
「捨不得?」謝以笑問。
官周抿了抿唇,也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只留著最後的嘴硬說:「一點吧。」
平蕪就像個象牙塔,因為遠離人群,所以什麼事也不用想,什麼煩惱也不用考慮,是單獨的一塊架起屏障、與世隔絕的淨土。
離開以後,那些嘈雜的喧鬧的東西又會捲土重來,他依舊得試著處理一團亂麻的家事,拉扯清楚那些紛亂錯雜的關係。
也許還有其他,但他下意識地將那些問題埋進更隱蔽的深處,只要不去觸碰,就好似永遠也不會被發現。
「沒什麼好捨不得的。」謝以把東西都轉到一隻手上拎著,騰出右手去牽了那隻剛從門上落下來的手,「寒假不跟我回來麼?」
少年的手骨骼硬朗,牽上去幾處小關節還有些硌手,偏偏溫度滾燙熾熱,連帶著謝以冰涼的掌心也迅速升溫。
官周聽言眉目舒展了一點,不再悵然,任由謝以抓著他的手往山下走,聲音很淡:「如果你真心求我,那麼也不是不行。」
謝以笑著應聲:「好——我真心求你,求求檔期珍貴的小朋友,寒假賞個臉跟我回家。」
官周領先他幾步,驀然停住了腳,轉過身,少年的眉目里天生帶著張揚和恣意:「咽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