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都沒有,林向北已經走到了下一個卡座為客人加冰塊。
無名孽火在賀崢冰冷的神情上沉默而隱形地燃燒著,他像個變態跟蹤狂一樣悄悄尾隨著林向北,跟著對方的腳步轉進了洗手間。
環境太嘈雜,林向北對此毫無察覺,等他抬起洗得濕漉漉的臉冷不丁在鏡子裡見到多出的一對眼睛,像是被打了一棍猛地旋過身,身後,是他下定決心遠離的賀崢。
幾瞬的慌亂後,林向北用力地抹掉臉上的水珠,他的後腰抵在冰冷的大理石洗水池邊沿,那點冷意似乎順著尾椎一路鑽到了心裡,開口的聲音像吞了沙,「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肩寬腿長,很高挑挺秀,只站著都是焦點,賀崢緩慢上前的動作更是給林向北帶來一點難以言喻的壓迫性,但兩人即將對上時,他錯開一步站在了旁邊的洗手池上,打開水龍頭,用稀疏平常的語氣反問:「你呢,你在這裡幹什麼?」
明知故問。
穿著襯衫馬甲的林向北腦子很亂,站直了,繃緊的衣料像一雙手掐得腰更細,「我在這兒工作。」
賀崢沉寂一秒,從鏡子裡對準林向北的眼睛,帶著些許拆穿他強裝鎮定的惡劣,徐徐地說:「你的工作,就是在這裡給人捏屁股嗎?」
那麼輕飄飄的一句話敲鑼打鼓般鏘鏘鏘地在林向北耳邊奏響,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他似乎沒有料到賀崢會如此不留情面地給他難堪,有好幾秒臉上的表情是完全懵掉的樣子,不過林向北遭遇的輕視多了去了,不差賀崢一個,他能應對,雖然因為對象的特殊而更顯艱難。
他張了張唇,再用力地抿住,繼而擠出個笑來,是有點輕浮的笑,仿佛被賀崢說中反倒破罐子破摔起來,「你都看到了?那有什麼,都是為了賺錢而已。」
他滿不在乎般輕甩手上的水漬,賀崢卻猝然攥住他的左手腕,力度太大,他疼得下意識狠狠甩脫,動作迅速飛快,很嫌棄賀崢的觸碰似的。
賀崢被他的動作摜得微微一晃,再看向林向北時眼裡多了些譏諷的意味。
洗手間跑進來一個客人,哐當推開隔間的門,哇哇嘔吐,空氣里頓時瀰漫著發酵的酸臭氣,熏得人直犯噁心。
有外人的介入不便再談話,林向北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賀崢,很倉促地咕嚕一句「走了」繼而快步地留給賀崢一個畏罪潛逃似的背影。
作者有話說:
恭喜賀律和小北在嘴硬情侶大賽中榮獲第一名。
第7章
林向北錯失過幾次靠走捷徑發財的機會。
他長得還看得過去,高瘦白,大眼睛高鼻樑,雖談不上驚天動地的帥氣,但絕對符合現代大部分人的審美。
在廣市一家酒樓當服務生的那兩年,他明里暗裡收到過不少客人拋出的橄欖枝,總結成一句話就是給錢包養他,男的有、女的也有,摳摳搜搜的有、出手闊綽的也有,開出的最高價是一個月十萬打底。
對於一個低學歷的月工資頂天破五千的底層年輕人而言,這不是小誘惑。
還尚存點骨氣的林向北通通拒絕,一個子沒要,這年頭包養講究你情我願,他的拒絕沒換來多少為難,但轉頭卻答應了附近大學城一個一窮二百的大學生的追求。
挺幫襯他的白手起家的玻璃廠女老闆得知此事笑話他太天真,這個世道,有情可不能飲水飽。
林向北其實談不上有多喜歡那大學生,兩人相識於他上班常搭乘的公交車上,他見著對方捧著書低頭認真默讀的神情,竟有種似是故人來的悵然。
過程他已經記不太清,完全是稀里糊塗就聽信對方對他一見鍾情的表白並答應交往,儘管他們只見過不到一雙手的次數。
這一年是林向北和賀崢分別的第四年,他二十二歲。
大學生叫趙峻,單眼皮,眼梢上挑,嘴唇薄,後來林向北偶然看到網上的人分析說這種五官的組合是典型的鳳凰男長相,會哄人,也會吃人,事實證明,玄學有時候真有點東西。
林向北對遙不可及的大學帶有盲目的憧憬,跟趙峻交往後,不止一次想讓對方帶他到大學城逛逛,看看學校的教學樓、宿舍是什麼樣子,趙峻卻總是找藉口推脫,三番兩次下來,林向北也就大概猜出他消極的態度。
趙峻是貧困生,一個月生活費不到一千,戀愛以來的消費大多是工資有限的林向北在支出,但不到三個月兩人分手,不是因為錢,而是林向北自個兒找時間去逛大學城時撞見趙峻跟個頂漂亮的女孩子手牽手在路上拍拖。
更可笑的是,稍一打聽,趙峻跟對方已經談了半年的戀愛,真要論起來,林向北才是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