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認識?」
黃敬南的手還圈在林向北的腰上,故意貼著他的耳根子說話。
林向北的身體僵得像風乾了的硬紙板,看似堅挺,實則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粉末,他艱難地開了口,是詢問的口吻,「我能跟我朋友說會話嗎,很快就回來。」
黃敬南瞅了眼挺立著的賀崢,大方地鬆開林向北,「十五分鐘夠嗎?」
林向北站起身,「夠。」
他被灌了許多酒,一半的腦漿和血液仿佛也浸泡在酒精里,走起路輕飄飄像一根隨風搖擺的身不由己的羽毛,他踩著這樣輕綿的腳步來到賀崢面前,還未出聲,賀崢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帶著他往人流量較少的過道走。
走得很快,天旋地轉一般,林向北目不轉睛盯著前頭賀崢挺闊的肩膀,鼻頭悄悄地發酵地酸了,他希望能有無限的阻礙將這短短的一段路無限拉長——賀崢微涼的手還是那麼有力地拽著他,仿佛穿梭回不知世間有離別愁的年少,被握住的左手隱隱傳來的疼痛變成了一種真實的奢望。
他居然還有幸能夠牽到賀崢的手。
可惜路道太短,賀崢將他摜到牆面,藍光倒映進眼波里像一團森冷的火,「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林向北靠著冰冷堅硬的黑瓷牆,手往後撐挺起了腰,視線與賀崢的平齊,他避開了這個尖銳的問題,一笑道:「你怎麼又來了?」
聽起來很不歡迎賀崢似的。
賀崢這才想起最初此行的目的,左右望了望,沒見到江傑的身影,更加厲聲地,「他呢?」
林向北問:「誰?」
「你那個要一起買房的對象。」
一個謊要用十個謊去圓,已經改邪歸正很多年的林向北在賀崢面前搖身一變成了大話精,「他今天休假。」
賀崢冷著臉,「他讓你一個人在這裡陪客人喝酒?」
林向北感到很難堪地垂了垂眼睛,但是極快地給自己戴上一張滿不在乎的面具,「這是我的工作,喝得越多,賺得越多。」他舊話重提,「你也說了我們要買房……」
開口閉口不離錢,賀崢用眼神截斷他的話,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三兩下將拍攝的視頻擺在林向北眼前,臉上的表情是介於拆穿林向北和江傑恩愛假象的痛快以及一絲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愉悅。
他不肯放過林向北一分一毫的情緒,但意外的是,林向北只是鎮定地皺了皺眉問:「你在哪裡偷拍的阿傑?」
賀崢為林向北抓不住重點而微躁,「你沒看到他跟女人在一起嗎?」
林向北腦子半暈不暈的遲鈍地轉動,半晌才吶吶地問:「你來找我,是為了這個?」
賀崢默認。
「謝謝你告訴我。」林向北吸了吸鼻子,讓這個烏龍一直延續下去,他發自內心地說,「賀崢,你人還是那麼好。」
被發好人卡的賀崢臉色談不上好看。
林向北緊接著的話是推開的意思,「不過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會處理的。」他直視著賀崢的眼睛,一語雙關道,「你別管我了。」
賀崢被這五個輕盈的字砸醒,他站在這裡,表情是罕見的僵滯,為林向北如此地跟他劃清界限、楚漢分明。
時間將他們的感情凍結成了冰,指尖觸上去是寒津津的冷意,但總有人不怕冷。
賀崢顯然不預備就這麼算了,窮追不捨道:「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又有另外一個更驚悚的猜想,「還是說,你不介意?」
林向北的上牙啃了啃下唇,輕描淡寫地「啊」了一聲。
賀崢的眉心不受控制地往中心擰去,來時的諸多情緒在眼裡堆積成不可置信的失望。
林向北從褲袋裡找出香菸和打火機,噌的點燃,用煙霧將自己和賀崢隔絕開來,他微仰著臉,笑說:「你也看到了我在做什麼,現在都什麼了,大家各玩各的也不稀奇,賀崢,你怎麼還是那麼保守?」
賀崢板著臉,聽林向北滔滔不絕地說出自認為開放的話,「你覺得我陪酒很丟人嗎?我在這兒一晚上開的單能頂人家一個月的工資,我做得很開心,也歡迎你來消費,至於我的私生活,好像跟你沒有關係吧。」
他越說越快,每個字幾乎像是螺旋槳一樣飛起來了,銳利地削過他的心尖,劃拉出血淋淋的一大片,痛得他夾著煙的手抖顫著,但他還是自虐地往下說,要說得更多、更刺耳,好叫賀崢不要再來靠近這麼自暴自棄的他,「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們也不是一路人,你走吧,我去晚了客人要生氣的。」
賀崢的嗓音冷得厲害,「你說這些,是真心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