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重新和賀崢見面,站在賀崢家裡的陽台上,聽見賀崢從書房裡傳出來的一點細碎的聲響,以為是夢。
夢是心頭想,連和煦的冬日落在身上都是一種縹緲的不真實的溫暖。
第34章
賀崢將一式兩份的協議攤在桌面。
林向北沒有任何猶豫,甚至看都不看文字的內容就拿起筆在簽名欄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以前的字就很不怎麼樣,如今沒什麼機會拿筆,字的年紀更是退化到小學階段。
簽完一份,賀崢望著那狗啃過的「林向北」三個字忍不住道:「寫工整一點。」
林向北難為情地瞥了眼另一側剛勁有力的字跡,兩相對比,羞慚地小小哦了聲,繼而聽話地放慢了寫字的速度,用幼稚園生一筆一划地在課業本上寫下自己的姓名般鄭重的態度對待這份協議——因為疊加了太多亂七八糟的無理附加條件而不具有法律效力,只能用來糊弄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的協議。
賀崢卻煞有其事讓林向北一條條仔細地閱讀。
「分期償還完所有借款之前,不得離開賀崢的住宅。」
「與賀崢同居期間,一切事務以賀崢為先。」
「除了賀崢,不可和第三人發生關係。」
賀崢不要利息,換取林向北安分地待在他身邊,與其說這是一份借條,不如說是賣身契,舊世紀專制地主的剝削程度也不過如此。
怕被察覺出端倪,他從還未通讀完全文的林向北手中抽走協議,用蓋棺定論的語氣說:「協議從這一刻生效,你反悔也來不及了。」
林向北卻全然沒有對嚴苛到近乎喪失人權的內容表示任何抗議的意思,看著賀崢坦率地點了下腦袋,「我知道,我都聽你的。」
賀崢已然收好協議起身,視線不平齊的緣故,林向北仰著頭看他,仰著頭,他立刻進入了一個高人一等的境地,並從林向北的話里品出了一種把自己全盤交給他處置的意思。
早就該這樣。
林向北有句話說得不錯,這個世道,沒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
愛一個人或者恨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是一種冒險,買一個人要輕鬆得多。
不說話顯得太安靜,賀崢感受到林向北的拘謹,將電視打開,讓隨便什麼聲音響起來,這樣說:「冰箱裡有飲料,渴了隨便拿。」
他自個兒還有幾封郵件待處理,折身進了書房。
林向北老實地在沙發上待了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受賀崢的話的影響,當真有了幾分渴意,猶豫著走到靠近廚房玻璃門的冰箱,打開來。
賀崢大抵不怎麼開火,冰箱裡的東西並不密集,是以擺在一側混在其它飲料里的幾瓶跟這裡格格不入的少兒飲品一下子就跳進了林向北的眼睛裡。
林向北的老朋友,好久不見的大耳朵狗!
他顯然沒有預料到賀崢家裡會有這樣的東西,幾瞬的意外後,抬手把爽歪歪拿在了手心,小小的一罐,泛著輕微的涼意。
「朋友家的小孩偶爾會過來,招待他們用的。」
林向北正在欣賞著包裝上憨態可掬的查理王小獵犬回味童趣,賀崢的聲音冷不丁地敲在耳邊,緊接著一隻手將冰箱門更打開了點,伸向下擱架,把連接著的幾根吸管取出來。
他動作流暢,語氣卻帶著一點揶揄,「要喝嗎?」
林向北不想賀崢覺得他這把年紀還在裝幼稚地沒長大,默默地將爽歪歪放了回去,換做一瓶老少皆宜的可樂,「我就不跟小孩子搶東西了。」
捏著吸管將要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林向北握了握硬實充氣的可樂罐,擔心氣泡滋啦一地,左右看了看,退開問賀崢,「你要拿東西嗎?」
賀崢沒搭腔,輕巧地將吸管丟了回去,隨意地抓了瓶茶飲,將冰箱門給掩了。
林向北只當他也是口渴,不多想,走到水槽處找准角度撕開易拉罐,果然流了一手的黑褐色液體,等洗好手回過頭,賀崢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