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也送你件新衣服?當作交換吧。」
闕東朝抬起頭,看向顧展,漂亮的杏眼裡漾著溫柔的水光。
只穿制服不添新衣的拮据小輔警,要送人新衣服。
自己失控的舉止是把顧展嚇壞了。
但他確實無法消化任何與顧展死亡相關的字眼。
半個字都不能。
「哦什麼,我說認真的,送你一件有小兔子的。」顧展一臉嚴肅,低頭看著貼自己腿上的人。
雜物間狹窄,闕船長已經完全坐在地上,後背緊靠牆,側臉枕在自己腿上,眼底通紅,一言不發。
果然應激大發。
大概率是落水後遺症,怕死。
這種情況顧展在救援隊見過不少,安撫到位,過陣子就忘了。
顧展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找老林換班,騰點白天時間,把闕船長的新衣服安排上。
擇日不如撞日。
老林說,你現在就來加班,明早就能補休。
顧展拍拍坐地上的怕死船長,道:「闕船長,能動嗎?我現在回警隊幹活,白天就有空找你的新衣服。」
「不要新衣服了,顧警官不加班。」
「胡說什麼呢。」
「晚飯沒吃吧?」
「嗯,本來打算去王胖子那裡吃的。」
今天周末,顧展一般都去酒吧蹭晚飯,然後待著賣酒。
「那等你下班,一起吃夜宵。」
「好。」
怕死的闕船長站直起身,拍拍後腰上蹭牆上的白灰,恢復平時穩重英挺的氣勢。
「你這太擠了,小區有大點的房出租嗎?」
「去問王胖子,他是拆遷大戶。」
顧展邊套警服,邊回答著往外走,一溜煙不見人影。
交警隊總是有加不完的班,里里外外。
剛踏進警隊,顧展就立刻被老林催著出現場,去不遠的濱海酒店。
顧展衝著老林又抗議又感謝的,化瘀膏確實給力,才能大半夜說出勤就出勤。
老林聽得眼神茫然:「什麼化瘀藥?」
「那天派出所弄壞桌板,船長外面回來給我管化瘀藥,塗腰。」顧展解釋著。
「不是我給的,那菲律賓人還窩在你的雜物間?」
「哪能,他受不了,說要小區里租個大房子住。」
顧展細想著那天傍晚,船長確實沒說藥膏是老林給的,只是說在門口兩人遇到而已。
所以是吹牛船長給的?
船公司備點跌打藥,也是正常,畢竟遠洋貨輪上都會有備用藥。
顧展摸摸恢復得差不多的腰,心裡莫名冒出點暖意。
想想自己也沒留船長聯繫方式,等明天見面,再當面道謝也行。
濱海酒店辦了場慈善拍賣,領導名流來了不少,主辦方安排失誤,進場豪車堵得開場都延遲半小時,只得交警隊求助。
顧展趕到現場沒多久,慈善會已經開始散場,豪車一部部地往外開,亂成一團。
顧展負責的路口沒有紅綠燈,誰的車貴,誰先走。
直行的車輛排長隊擠著出場,右拐彎的車就一台特斯拉,半堵在路沿轉彎處,動都不敢動。
顧展上前側身,擋在直行的法拉利前,逆著車燈光,手一揮,放行拐彎的特斯拉。
拐彎的特斯拉司機開心地降下車窗,向顧展頷首致謝,一溜煙開走了。
「拐彎讓直行,基本常識你不懂嗎?怎麼指揮的?」
顧展循聲回頭,只見直行車道排第二台的Urus,副駕駛探出半個身子,正指著自己破口大罵。
他睇了眼那人,壓低帽檐,讓開身,示意直行的法拉利可以通行。
法拉利一聲轟鳴便不見車影,後面的Urus卻沒有要開動的意思,副駕的人依舊指著顧展罵罵咧咧。
顧展抿緊下唇,低頭挨著罵,比了個通行手勢,催促Urus趕緊開走,怎知道副座的人竟打開車門,一身酒氣地向自己走來。
「交通法你編的?說走就走,說停就停?」
那人在湊近顧展的一瞬,頓了下,立刻怪腔怪調地帶著開口:
「喲呵,老同學。」
是宋漸,也不知他晚上喝了多少,大方臉漲成豬肝色。
顧展沉默地後退,當作不認識。
可是宋漸的腦迴路一向與顧展相左;顧展後退,他就逼近,嘴裡噴著酒氣。
「今晚不在酒吧賣啦?你現在背靠闕家,翅膀又硬了是吧?」
背靠闕家?
顧展確定自己沒聽錯,怪不得宋家的律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多半是那台銀綠相間的勞斯萊斯幻影震懾的。
他穿著警服不想惹事,頭一偏,繞開擋在跟前的宋漸,往下個路口走去。